“给!必须给!”
王德发豪爽地大笑,眼神里满是看死人的怜悯。
“老弟既然开口了,那就是给我面子!明天我就让人再拉五箱过来!管够!”
“行!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王德发收好协议,拍了拍陆江河的肩膀。
“三天后,下月初三,中午十二点,咱们钢铁厂食堂见!”
“到时候厂里要搞个盛大的交接仪式,你可得穿精神点!”
“一定!一定!王哥慢走!”
陆江河一路把王德发送上了吉普车。
随着汽车轰鸣声远去,那股子令人作呕的尾气味慢慢散开,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那三千块钱还堆在桌子上,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哥!咱发了啊!”
赖三兴奋地冲过来,伸手就要去摸那钱,又转头想去摸那肠衣。
“这钢铁厂真是财大气粗啊,连肠衣都白送!”
“咱们这下成本可省大了!这得省好几百块呢!”
“省?”
陆江河脸上的笑容,在吉普车消失在胡同口的那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比这寒冬腊月还要冰冷的寒霜。
“啪!”
陆江河一巴掌打在赖三伸向那箱肠衣的手上,力道之大,打得赖三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别碰!那是索命的鬼东西。”
陆江河的声音阴沉得可怕。
“啊?鬼……鬼东西?”赖三吓得一哆嗦。
“哥,你开啥玩笑?”
一旁的刘建国也愣住了,带着几个知青围了过来,面面相觑。
“陆哥,这肠衣看着挺白的啊……”
“白?”
陆江河冷笑一声,走到箱子边,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挑起一根肠衣,放在正午的阳光下。
“你们仔细看这上面,有没有细小的针孔状腐蚀点?还有这发黄的根部?”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那原本光鲜亮丽的肠衣表面,密布着极其细微的黑点,不在强光下看根本发现不了。
陆江河将肠衣狠狠甩回箱子里,眼中杀气腾腾。
“这就是省城冷库里淘汰下来的垃圾!是给死人用的防腐剂泡出来的!”
“咱们要是用了这东西灌肠,三天后,钢铁厂几千号工人就得去医院洗胃!”
“而我陆江河,就得去吃枪子儿!”
“你们这帮跟着我干的,也得一个个被抓进去当同伙!”
轰!
这番话一出,在场的所有知青只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炸。
刚才那股子拿到大订单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太毒了!
这就是城里人的手段吗?
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那……那咋办啊陆哥?”
赖三看着桌上的钱,又看了看那两箱毒物,急得团团转,汗都下来了。
陆江河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像是一头蛰伏的孤狼。
“他既然想送咱们上断头台,那咱们就借他的刀,砍他自己的脑袋。”
陆江河转头看向赖三,语气不容置疑。
“赖三,你现在马上把这些毒肠衣给我锁好,贴上封条,谁也不许动!”
“这就是将来扳倒王德发的铁证!是他自己给自己挖的坟墓!”
“那咱们生产咋办?没肠衣咋灌肠?”刘建国急道。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陆江河从桌上那堆钱里抽出五沓,整整五百块,直接拍在刘建国怀里。
“建国,你带着两个机灵点的兄弟,今晚连夜去市里!”
“去屠宰场!不管花多少钱,给我收最新鲜、最上等的猪小肠回来!”
“记住,要最好的!哪怕贵一倍也得给我买回来!”
“要悄悄的,别让人给发现了。”
刘建国抱着那五百块钱,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咬了咬牙。
“陆哥放心!买不回好肠衣,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赖三,你也有活儿。”
陆江河又看向赖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去市场买新鲜的猪肉,顺便找一些红绳和白绳来。”
“王德发不是以为我是个贪财的傻子吗?”
“那老子就给他上一课,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它妈的‘技术壁垒’!”
“清秋呢?”
“嫂子在楼上画画呢。”
“叫她下来。”陆江河抬头看向二楼。
“这回,得靠咱们的大画家,给这帮流氓上一堂防伪课了。”
“我要用“红梅锁魂”,锁住王德发的命!”
风雪中。
陆江河站在小洋楼的院子里,看着那两箱被封存的“大礼”,眼中的寒光比这隆冬的冰雪还要刺骨。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开始分头行动。
这场仗,才算刚刚开始。
随着陆江河转身推门进屋,那股肃杀的气氛被厚重的棉门帘阻断。
屋内,昏黄的灯光跳动着,却掩不住一股如临大敌的紧迫。
…………
夜色如墨,窗外北风呼啸得更紧了。
“咣当!”
大门被重重撞开,带进一股子裹挟着雪沫子的白毛风。
刘建国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男知青,满身风雪地冲进了屋。
三人冻得脸红脖子粗,眉毛上结满了白霜,但怀里却死死护着几个还在冒着热气的黑色胶皮袋子。
“陆哥!买回来了!”
刘建国气喘吁吁,把袋子往八仙桌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我和刚子跑遍了市里的三个屠宰场,用高价抢回来的顶级猪小肠!”
“全是刚杀出来的猪,还带着体温呢!绝对的新鲜货!”
陆江河快步走上前,解开袋口。
一股子浓烈的、带着腥臊味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这肠衣虽然还没刮油,但色泽粉嫩,韧性极佳,上面甚至还挂着温热的油脂。
“干得漂亮!”
陆江河抓起一根肠衣,用力扯了扯,纹丝不动,满意地点点头。
“建国,带几个人把这用粗盐和老陈醋反复搓洗!”
刘建国应了一声,带着人拖着袋子去了后厨。
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陆江河的脸色却并没有轻松多少。
他走到屋子中央,看着刚刚调好的几大盆肉馅,那是他用独家秘方腌制的,酒香肉香混合在一起,霸道得直钻鼻孔。
陆江河环视着围在桌边的十几名知青。
这些年轻人的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却透着股子亢奋。
“兄弟姐妹们,咱们面对的是一群没底线的流氓。”
“王德发既然敢送毒肠衣,就说明他做好了要把咱们往死里整的准备。”
“三天后的交货现场,是个几千人的大场面。”
“如果我是他,光指望咱们用毒肠衣还不够保险。”
“万一咱们就是没用这肠衣呢!”
赖三擦着手从后厨探出头来,插嘴问道。
“那他能咋办?咱们货好,他还敢硬说是坏的?”
“他敢。”
陆江河拿起一根筷子,重重地敲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他趁乱调包,把咋们的一箱好货换成他的烂货。”
“或者直接往咋们的货堆里塞几只死老鼠。”
“到时候当着几千工人的面一亮出来,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一听这话,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