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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戏演完了

    风紧了一夜。

    待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林子里的露水便重了起来。原本勒在猪八戒身上的那些珍珠衫,此时露出了原形—是几根粗砺的山葛藤。

    这藤蔓沾了露水,又被晨风一吹,若是换了旁人,只觉湿冷,可在那法力加持下,这东西却像风干的牛筋一样开始收缩,每一寸都勒进八戒那厚实的肥膘里。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踩碎了清晨的死寂。

    玄奘骑在马上,精神头极好,那身锦斓袈裟在晨光里甚至有点晃眼。孙悟空扛着棒子,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沙悟净挑着担走在最后,眼神有些躲闪,似乎不太忍心看树上那坨惨不忍睹的“腊肉”。

    昨夜那座富贵逼人的庄院,连块瓦都没剩下,只留下一片被露水打湿的荒草地。

    猪八戒听见动静,费力地把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皮撑开。

    视线倒转,他看见师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个还有半个没吃完的野果子,吃得津津有味。

    “师……师父……”

    八戒嗓子哑得像是吞了二斤沙子,“救命……救命啊……这衣服缩水缩得厉害,要勒死人了……”

    孙悟空笑嘻嘻地凑过去,伸出金箍棒,不轻不重地捅了捅八戒鼓出来的腮帮子:“呆子,这女婿当得爽利不?昨晚俺老孙可是听见有人喊着要把三个姐姐全包圆了,怎么,这一宿没洞房,改练缩骨功了?”

    “哥!亲哥!”

    八戒此刻哪还有半点脾气,眼泪混着眼屎往下淌,“别拿老猪开涮了!我这也是奉了师命……奉了师命去的啊!谁知道这帮娘们儿手这么黑!快放我也!”

    “悟净,去。”

    玄奘淡淡吩咐了一声。

    沙悟净应了一声,放下担子走上前去扯那葛藤。他运起降妖宝杖的法力,手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拽。

    “蹦!”

    葛藤纹丝不动,反倒是把树勒出得嘎吱作响,疼得八戒又是杀猪般的一声惨叫。

    “师父,这藤有点邪门。”沙悟净松开手,看着掌心勒出的红印,“不是凡物,像是捆仙索的路数。”

    “当然不是凡物。”

    玄奘翻身下马,靴子踩在湿软的草地上,一步步走到树下。他没动手解藤,而是弯腰,从那杂草丛中捡起一张被露水打湿了一角的红笺。

    那笺纸上有着淡淡的檀香味,墨迹未干。

    “南海菩萨请下山,普贤文殊皆是客。”

    玄奘轻声念着笺上的诗句,手指在皆是客三个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哼,好大的排场。”

    他随手将红笺扔给孙悟空:“念给你二师弟听听。让他知道知道,昨晚他想睡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孙悟空接过帖子,火眼金睛扫过那行云流水的字迹,咂了咂嘴:“嚯,呆子,你是真有种。昨晚那是黎山老母领头,观音、文殊、普贤三位菩萨作陪。也就是你,这三界里敢同时调戏这四位的,除了你,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空气凝固了。

    树上的猪八戒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雷劈中了天灵盖。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所有的委屈、疼痛、色心全都吓飞了,剩下的只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是老鼠调戏了猫,回头发现那是老虎的绝望。

    “菩……菩萨?!”

    八戒的括约肌一阵松弛,差点没当场失禁。那张猪脸瞬间由红转白,再转青,嘴唇哆嗦得像是在筛糠:“完了……完了……我得罪了观音……我还要不要取经了……我有罪……我有罪啊!”

    八戒开始在树上拼命扭动,嘴里语无伦次地忏悔,那动静凄惨得连树上的乌鸦都被吓飞了。

    玄奘没有理会这头被吓破胆的猪。

    他背着手,抬起头,目光穿过茂密的松枝,直直地刺向那看似空无一物的云端。

    云气在那里有些不自然的凝滞。

    玄奘深吸一口气,没有合十行礼,反而整了整衣领,那姿态不像是个朝圣的僧人,倒像是在董事会上准备发难的股东。

    “既然都没走远,那就听贫僧说两句。”

    这一声,没有用嘶吼,却夹杂着地仙境浑厚的法力,如同一根无形的针,瞬间扎穿了云层。

    云端之上,正隐着身形的四位大士,身形不由得一僵。

    观音菩萨微微侧目,文殊菩萨皱起眉头。

    只听下面的玄奘,声音陡然转冷,字字如刀:

    “好一个四圣试禅心。”

    “几位菩萨,这场戏排得不错,不仅下了血本变出这万贯家财,还亲自下场扮演凡人。”

    “但是!”

    玄奘话锋一转,手指猛地指向树上的八戒,“你们这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点?!”

    “这是试禅心吗?”

    云端的文殊菩萨面色一沉,刚要按落云头呵斥,却被黎山老母抬手拦住。老母眯着眼,示意听下去。

    玄奘在草地上踱了两步,声音越发清晰有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逻辑感:

    “八戒是什么出身?天蓬元帅,因色被贬。他骨子里就是带着这点俗根。你们明知道他的弱点,却还变作千娇百媚的美女,拿出吃不完的陈粮、穿不尽的绫罗来诱惑他。”

    “这就像是在一个饿了三天的乞丐面前,摆上一桌满汉全席,然后躲在暗处,等他伸手去拿的时候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你不够高尚!你是个贼!”

    “这是度化吗?不,这是把人往沟里推!”

    玄奘猛地抬头,眼神凌厉:“你们高高在上,不沾红尘,自然可以说得轻巧。可你们想过后果没有?”

    “昨晚八戒若是真的入赘了,这取经的队伍散了,这西行的因果断了,届时如来佛祖问责下来,这口黑锅,是扣在我这徒弟头上,还是扣在你们这几位不顾大局的菩萨头上?!”

    “拿整个西行大业做赌注,就为了证明猪是好色的这个显而易见的废话?”

    “简直荒谬!”

    云端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还带着几分戏谑、准备看这一难笑话的几位菩萨,此刻却觉如芒在背。

    她们习惯了用神的视角去俯视众生,去设置考题。可从来没人告诉她们,这种考题本身的逻辑是有漏洞的,更没有人敢指着鼻子告诉她们:你们这是在玩火,是在拿西游大计开玩笑。

    这唐三藏哪是什么迂腐和尚,这分明是个把利害关系算计到骨子里的狠人。

    良久,云端传来几声极轻的叹息。

    那原本凝滞的云气,悄无声息地散去了。没有显圣,没有训诫,甚至没有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因为她们发现,此时若现身辩驳,反而显得气量狭小,坐实了这场闹剧。

    “走了。”

    孙悟空火眼金睛闪了闪,把金箍棒往肩上一扛,冲玄奘比了个大拇指:“师父,还得是你。俺老孙这辈子骂过玉帝,骂过阎王,但像您这么骂人不带脏字还能把人骂跑的,头一回见。”

    玄奘脸上的那种义愤填膺在云气散去的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

    玄奘走到树下,朝孙悟空扬了扬下巴,“观众都臊跑了,还不把咱们的主角放下来?”

    孙悟空嘿嘿一笑,金箍棒轻轻一点。

    没了法力加持的葛藤瞬间寸寸断裂。

    “噗通!”

    猪八戒大头朝下,结结实实地砸在草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但他连哼都不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到玄奘脚边,一把抱住玄奘的小腿,那张猪脸上涕泪横流,这次是真的哭了:

    “师父……爹啊!您是我亲爹!”

    “俺老猪以前眼瞎,总觉得您心狠。今天俺才知道,您是真护犊子啊!刚才那几句话,说得俺这心里……暖烘烘的!”

    在这个神佛漫天的世界里,八戒习惯了被当作棋子、当作笑料、当作反面教材。这是第一次,有人当着满天神佛的面,为了他这么一头猪,连菩萨都敢怼!

    这大腿,必须抱死。

    “行了,把鼻涕擦擦,脏死了。”

    玄奘嫌弃地把腿抽出来,从怀里摸出火折子。

    “嚓。”

    火苗窜起,点燃了那张薛涛笺。

    玄奘看着那红笺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淡淡道:“这字据烧了,这事就算翻篇了。往后要是谁再拿这事笑话你,那就是打贫僧的脸。懂了吗?”

    “懂!懂!”八戒把头点得像捣蒜,“以后师父您指东,俺绝不往西!这肉……这肉俺也不吃了,留给师父吃!”

    “肉还是要吃的,哪有力气干活。”

    玄奘踩灭了最后的火星,翻身上马,“走了,赶路。”

    日头升高,驱散了最后的寒意。

    师徒一行人重新上路,只是这一次,猪八戒扛着钉耙走得格外起劲,哪怕那一身被勒出的红印子还疼着,却也没再抱怨半句。

    “师父,咱们下一站去哪?还有这种……咳,大户人家吗?”八戒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显然是记吃不记打。

    “大户人家是没有了。”

    玄奘望着远处那座隐入云霄、巍峨得有些诡异的高山,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商人看到金矿时的光芒。

    “不过前面有个地方,比昨晚那地界更有钱,也更危险。”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压低,透着一股子贪婪:

    “那是万寿山,五庄观。”

    “那里有一种果子,闻一闻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能活四万七千年。”

    八戒听得眼珠子都直了,喉结剧烈滚动:“乖乖…四万七千年?这也是那什么老母变的?”

    “不。”

    玄奘勒紧了缰绳,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是真正的天地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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