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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贫僧查账

    时维九月,秋气肃杀。

    满山的红叶像是被血染透了,在夕阳下红得刺眼。

    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打在脸上,带着几分干脆的生疼。

    日头刚沉下一半,前方的松柏林子深处,突兀地冒出一角飞檐。

    那不是寻常的山野人家。

    朱红的大门楼足有三丈高,粉墙环护,门前没有用来吓人的石狮子,只有那一排垂得整整齐齐的金丝柳,静得连一丝风都没有。

    这里太干净了。

    干净得闻不到一点牲畜味,甚至听不到一声狗叫。

    “师父!好造化!”

    猪八戒扛着钉耙走在最前头,刚才还在那儿哼哼唧唧喊脚疼,此刻两只大耳朵瞬间扑棱了起来。

    他伸长脖子嗅了嗅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饭香,回头嚷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就是这种大户人家能管饱!师父,咱们今晚就在这儿歇了,顺道化顿好的!”

    孙悟空跟在马屁股后面,火眼金睛微微一眯。

    哪有什么大户人家。

    那庄院上空,庆云笼罩,瑞气千条,五色霞光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喷,分明是几位顶格的大神仙在这儿摆下的道场。

    “嘿,这帮闲得发慌的老相识。”

    孙悟空嘴角一勾,刚要抡起棒子去敲门点破,袖口却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他回头。

    马背上的玄奘半阖着眼,手里甚至还在转着那串念珠。

    但这和尚的一根手指,却竖在了嘴唇边。

    “嘘。”

    一个极其轻微的气声。

    玄奘睁开眼,那眸子里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却又透着一丝看戏子登台的戏谑。

    孙悟空一愣,随即那张毛脸也挤出了一脸坏笑,把金箍棒往耳朵里一塞,双手插在袖子里,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师徒几个来到门楼下。

    还没等扣门,那两扇包着铜钉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向内滑开。

    走出来的不是把门的家丁。

    那是一个身穿织金锦绣罗裙的妇人,鬓边插着点翠的金钗,保养得极好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雍容。

    黎山老母。

    这位上古大能此刻正努力扮演着一个普通的寡妇,只是那举手投足间流出的贵气,是怎么也在这荒山野岭里藏不住的。

    “几位长老从何处来?”妇人未语先笑,那声音像是珠落玉盘,听得猪八戒骨头都酥了一半。

    玄奘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并未染尘的袈裟,单手竖立,行了个标准的佛礼:“阿弥陀佛,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者。天色晚了,想在贵庄借个屋檐遮风,讨碗热粥喝。”

    “原来是御弟圣僧。”

    妇人眼神微亮,侧身让开道路,“快请,寒舍简陋,长老莫要在意。”

    几人鱼贯而入。

    一进厅堂,连老实巴交的沙悟净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哪里是简陋,这是要晃瞎人的眼。

    脚下踩的是磨得镜面一般的金砖,梁上雕的是龙凤呈祥,空气里飘着不是凡俗的熏香,而是一股子极好闻的龙涎瑞脑。

    猪八戒那双贼眼早就不够用了,一会儿看看那紫檀太师椅,一会儿瞄瞄墙上那副名家字画,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

    他在高老庄也不算没见过世面,但这等气派,怕是连皇宫内院也不过如此。

    “这也太有钱了……”猪八戒凑到玄奘耳边,压低声音只有气声,“师父,这户人家,富得流油啊。”

    玄奘不动声色地端起那盏白玉茶杯,抿了一口那并不属于凡间的仙茶,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一下。

    用三个菩萨加一个老母来演这样一出富婆招亲,这灵山的编剧水平,确实几百年都没长进。

    那妇人屏退了左右,也没上斋饭,反倒是坐在主位上,拿着手绢抹了抹那原本就没泪的眼角。

    “长老不知,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不幸这一年春上,老头子走了。”

    她叹了口气,眼神在师徒四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卖相最好的玄奘身上:

    “这偌大的家业,良田千顷,万贯家资,如今都没个男人打理。妇人膝下只有三个女儿,真真、爱爱、怜怜,虽然生得有些颜色,却都还没许配人家。”

    猪八戒屁股下的椅子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格叽”声。

    他把头抬得老高,整张脸都写着“选我选我”。

    妇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八戒一眼,身体微微前倾,抛出了最后的诱饵:

    “我这里有水田三百顷,旱田三百顷,牛马成群,仓里的谷子吃到发霉,库里的绸缎穿到生虫。西去路远,苦楚难当。不如……长老们就在我这做了女婿,既享荣华富贵,又了却这一世的奔波,如何?”

    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连那金砖透上来的寒气都显得有些刺骨。

    猪八戒抓耳挠腮,看看师父,又看看那富贵的半老徐娘,嘴巴张了好几次,那句“娘”硬是被他咽了回去。

    按照剧本,玄奘这时候应该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色即是空”。

    但玄奘放下了茶杯。

    “你是说……”

    玄奘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这良田千顷,万贯家资,都归这庄子名下?”

    他对那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提都没提,那一双深邃的眸子直接略过了妇人的脸,盯住了她话里的资产。

    贾氏(黎山老母)一愣,下意识地点头:“正是,地契文书都在。”

    “那敢问女菩萨。”玄奘身体前倾,那种压迫感让黎山老母都觉得有些不适,“这水田是一年两熟还是一熟?亩产若是只有五石,即便三百顷,除去人工、种子、耕牛折损,怕也剩不下几个银子。”

    “啊?”贾氏张了张嘴。

    “还有。”玄奘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这库里的绸缎既说穿不完,那就是积压库存。苏杭的丝绸过了两夏就要生黄斑,若是蜀锦,还得防虫蛀。这些损耗,女菩萨可曾算在折旧里?”

    后堂屏风后面,三个正在偷听的菩萨面面相觑。

    文殊看了看普贤:你家庙产也是这么算的?

    贾氏额头微微见汗,她变这庄园不过是障眼法,哪懂这些凡俗算账的门道?

    “这……这个自有管家打理,不劳长老费心。”

    “那可不行。”

    玄奘脸色一沉,严肃得像个来查账的户部尚书,“既然说是要招赘,要把这家业托付给我们,这就是一桩买卖。贫僧既要接手,就得把账目盘清楚。我们斗战圣宗虽是方外之人,但也不接烂摊子。”

    他环视四周,指了指那紫檀梁柱:“这修缮费一年得多少?这庄子里若是没有男丁,官府的人头税怎么交?还有……”

    “够了!”

    贾氏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她干笑两声,脸上的雍容有些僵硬:“长老…果然心细。这事儿…咱们容后再议。女儿们都在后堂,若是长老们有意,不如先看看人?”

    她只想赶紧把这一页揭过去,把话题拉回到“色”字上来。

    猪八戒一听看人,立马把刚才听天书一样的账目抛在脑后,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看人好!看人好!师父,这田里的事儿以后再说,那三个姐姐妹妹要是等急了,那可是大罪过!”

    玄奘看了八戒一眼,又看了看那已经有些招架不住的贾氏。

    他知道火候到了。

    再逼下去,这戏就演砸了。

    “也好。”

    玄奘站起身,大袖一挥,倒是颇有几分那个意思,“那就请女菩萨安排歇息,这招赘之事,今晚我们师徒开了小会,再给您答复。”

    贾氏如蒙大赦,连忙唤来几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仙童丫鬟,把这几个难缠的和尚带去了西厢房。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贾氏有些脱力地靠在太师椅上。

    屏风后,三个绝色少女转了出来。

    “这唐僧……”观音化作的大女儿真真,此时眉头紧锁,“是不是有点太贪财了?刚才那架势,我看他恨不得把地砖都撬走。”

    “他是务实。”黎山老母揉了揉太阳穴,“现在的和尚,不好骗啊。原以为是用色相动其禅心,没想到差点被他盘了账。”

    “那咱们还试吗?”普贤化作的爱爱问道。

    “试!当然要试!”

    黎山老母冷笑一声,眼中闪过金光,“既然他不吃素,咱们就下猛药。今晚不谈佛理,就用这红尘里最直接的色欲,去撞一撞他们的道心。尤其是那个领头的猪,我看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西厢房内。

    猪八戒像头拉磨的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念念有词:“真真、爱爱、怜怜……也不知道哪个更白些,哪个更胖些……”

    玄奘盘坐在榻上,看着这头已经彻底发情的猪。

    “悟空。”

    孙悟空正蹲在椅子上偷笑,闻言跳了下来:“师父?”

    玄奘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几句低语。

    孙悟空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捂着肚子,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才没笑出声来。

    “师父……这招有点损啊。”

    “去吧。”

    玄奘拍了拍他的猴头,“别让那些女菩萨等急了。”

    孙悟空嘿嘿一笑,身形一晃,化作一只小虫飞出了窗外。

    屋内只剩下还在做春秋大梦的猪八戒。

    “悟能啊。”

    “哎!师父!”猪八戒立刻凑了过来,“您是不是想通了?咱们这就去定亲?”

    “定亲不急。”

    玄奘指了指门外浓稠的夜色,“人家女施主盛情难却,为师不便出面。既然你好这口,今晚,你就替为师去那一趟。”

    “真、真的?”

    猪八戒激动得差点给玄奘跪下,“师父,您这是……舍己为人啊!”

    “嗯,去吧。”

    玄奘理了理衣襟,闭上眼,掩去了眼底那一抹嘲弄。

    “只有一条。”

    “既然去了,就得把这场戏唱足了。别给为师丢脸,也别给咱们斗战圣宗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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