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日当空,河边湾流水草茂密,赖桑洗澡洗了个彻底,昨天汗流浃背,一个晚上黏糊糊十分不爽,心底里却是的惬意。
眼下洗了个畅快,心里十分不爽,那种遭遇戏弄的恼火不是抽上两支烟就能平歇平静,平息。
他这种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戏弄,涉险遭戏弄这个笑话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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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气温骤降,赖桑穿上半干不湿的衣裤,披上狼皮,戴上毡帽,挎上猎枪朝厨房走去。
吃饱喝足的矿工早已离开厨房。
一个头不高,身段,容貌紧凑的女人在厨房洗碗,这女人就是谭春舟,因家暴而离婚跑来投奔她大哥谭春阳。
皮三枪在水沟边整理黄鼠狼的皮毛,确实是张好皮子,金黄闪亮。
赖桑由不得多看了两眼,之后说:“本尊饿了,三枪老弟。”
“就等你!”
皮三枪说着,抬头喊了一声:“舟舟,客人来啦!”
舟舟,谭春舟小圆脸,大眼睛,鼻梁小巧,嘴唇小巧,性格活泼,饭菜上桌,问两位尊上喝不喝酒?
“不喝跑这么老远?”
皮三枪的反问惹得赖桑笑得开心。
皮三枪准备拿这张皮子做聘礼,想把舟舟娶了,喝着酒说了聘礼的事。
谭春舟不得不提醒皮三枪,“春阳开的是两千的口,这跟皮子没关系。”
赖桑准备开口要下这张皮,赖桑第一眼看到这张金黄色的皮子就想拿去送给文仟尺,让文仟尺拿去讨好段彤霞。
赖桑开不了口,皮三枪只会送不会卖,烂德行,交情是交情,钱是钱,买卖归买卖,一根筋死不开窍。
两个正说着,一个正想着,一辆摩托车亮着车灯从河边小路奔驰而来,赶来的是环眼张飞蔡老四和他的跟班阎王。
蔡老四听说皮三枪整了一张皮,急忙忙赶来观看,真是好皮他要了,拿去送给老大蔡贺栋。
山里人对皮毛特别的钟爱,就像军人特别喜爱枪械。
环眼张飞蔡老四警觉地看着赖桑,目光似刀寒光凛冽,这给赖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回头问皮三枪这人谁啊?
皮三枪没理他,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看皮子,拿来我看看。”
谭春舟早早地把皮子拿了过来,看来是对皮三枪用了心。
环眼张飞蔡老四倒也直接,“兄弟,一口价三千,天价。”接着看了一眼谭春舟笑道:“成人之美,你懂得。”
蔡老四出手阔绰,行事爽快。
摩托车走了之后,谭春舟抱着皮三枪跳,皮三枪跟着跳,两人欢喜地蹦高。
这一刻,老江湖赖桑为三枪兄弟高兴的同时对貌似张飞的蔡老四,高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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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周围的山梁断断续续响起围猎的枪声,夜光下小河边出现惊慌失措的野鹿和山羊,赖桑和皮三枪在大树脚下喝茶,酒后微醺,聊起来成家立业,说起来了结婚生子,皮三枪将面临另外一种生活,自嘲:放下猎枪坐地成佛。
“没想到,以狩猎为生,这一步步走来,弃枪成了我的宿命。”
“千百生灵感谢你的舟舟。”
赖桑续了支烟,接着说:“你的舟舟把你从无边的苦海中打捞上岸。”
“以后怎么生活,怎么养活舟舟,我啊!又是期待又是茫然,还有那么一点点恐慌。”
“这个你不用担心,有个人需要你,很需要。”
“说来听听。”
“叫你的舟舟给本尊续茶。”
谭春舟坐在厨房门口,在灯光下织毛衣,耳根子立着,听着两人酒后聊天,听到这里没等皮三枪叫喊,拎着水壶过来了,“大人——”
赖桑跳了起来,没注意隔墙有耳。
皮三枪笑了笑,慢悠悠说了一句:“看把这本尊吓得。”
“皮三枪!你知不知道你很阴?”
“桑老大,哪被我阴了?”
山梁再次响起枪声,这次是火药枪,枪声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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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桑确定此行无功,却是给仟尺捡回一个大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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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春舟在矿上做了两年,现在要走大家伙凑份子要给幺妹饯行,谭春阳想拦拦不住。
主管矿场的环眼张飞蔡老四临时有事来不了,让阎王做代表。
阎王来了,把这个月的工资也给带来了。
这帮人很清高,都不怎么跟赖桑说话,阎王也坐得挺远。
临别,即将分离,酒桌上话别自然都是熟人老相识,晚宴赖桑基本落单。
整个晚宴喝酒吃饭的人素质都挺高,没人高声喧哗,没人赌酒划拳,大家都很绅士,赖桑仿佛看到了潜在的秩序,在秩序的威压下凡事均变得有条不紊。
恍惚间,赖桑感觉到一股看似无形的巨能量压迫着每一个人,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然而这种近似莫名其妙的感觉一晃而逝,就像幽灵一样,拂天而过,很是鬼魅。
赖桑没怎么喝酒,吃饱了坐不住,皮三枪那边正值欢畅,赖桑起身悄默声走了。
回到昨晚的临时帐篷,赖桑把他的****翻了出来,检查了一下,随后把两个酒瓶挂到帐篷上,转身躺上行军床琢磨明天怎么走,行囊还在西南山皮三枪的窝点里,开来的皮卡车藏在北山山沟。
意想不到的事往往发生在意外,这意外合情合理,黄鼠狼舍命成就了有情人的姻缘。
“感谢黄先生成全了我三枪兄弟。”
赖桑想着想着愉快地笑了起来,怎么走等三枪回来再说,他不急,他着什么急,没一会赖桑压着猎枪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几个钟点,皮三枪进了帐篷,酒瓶发出的响动弄醒了老江湖,赖桑点了支烟,皮三枪没开灯,告诉桑老大窝点的东西拿回来了,天亮走,有车送,北山垭口下车距离山沟三里地。
赖桑熄灭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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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春舟的利索不像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轻装简行,这也太轻了换洗衣裤一包包,看着桑老大沉甸甸的行囊,“大哥你这是野外求生啊?”
这话不合时宜,这让赖桑怎么说?
“等着。”
赖桑回头看了一眼,“我还会再回来。”
谭春舟笑得跺脚,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赖桑话是这么说,真没想再回来,这里的氛围有那种难以明状的森严,赖桑真心不喜欢,尽管此间的猎物唾手可猎。
送他们出山的是一台工程车,驾驶车辆的青年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山里的雾还没散开,赖桑肩负行囊扛着枪大步向前,后面的皮三枪牵手舟舟爱不释手。
赖桑进了山沟三弯两绕,始终没能找到他的车。
——车没了。
阳光融化了山雾,皮三枪查看皮卡车剐蹭的痕迹,确定这是昨天的事。
车被偷了,谁偷得?
谁把车偷了以后再说。
赖桑,谭春舟坐在垭口的大石上,两人分享美食,享受行囊里的备份。
下面皮三枪持枪堵在路口,但凡有车经过,皮三枪要让谭春舟看表现。
清晨的穷山野岭哪有什么车?
太阳光下,整个山沟从里到外,从山上到山脚,驴车都没有一辆。
“今天回去早晚的事,不急这一时半刻。”
赖桑正说着,一辆车从山斜坡开了出来,驶来的是一辆皮卡,是赖桑的皮卡车。
驾驶车辆的是赖桑的老熟人邱生成。
“玩的什么乌龙!”
赖桑很生气,邱成很高兴,“老哥哥我是按照仟尺老弟的吩咐,跑到这里来熬更守夜。吃什么好吃的我还饿着。”
昨天满腔怒火,今天怒火满腔。
此刻,看着邱成蹲点熬夜的困倦,赖桑心生怜悯,活生生把满腔的火焰压了下去。
知进退,懂分寸是赖桑的基础修养,东夹沟铜矿的问题他只对仟尺负责,就眼下的状态邱生成还分享不了他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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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仟尺接到赖桑电话的时候正在修理厂的空地上看赛凤仙驾驶车辆横冲直撞,正在赞扬这女子方向打得好,刹车踩得好。
正欢快,赖桑来了电话,仟尺劈头就是问责:“只身涉险,你老兄有没有掂量我的感受?”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给你引荐两个人,赶紧考虑在哪摆一桌,都还饿着。”
文仟尺抹了把脸,喘了两口气,想了想说:“北门北路口有家花园式餐厅叫万家灯火,说是老鸭汤做得好,我们就吃老鸭汤。”
仟尺刚放下电话,“咣!”一声,凤仙驾车把树撞了,“厉害,这个好!再来——”仟尺刚想笑,猛然想起那是他的车桑塔纳1341,该笑得应该是远处的陈晨。
赛凤仙下了车,头门起了一个包,仟尺憋着,憋得脸红脖子粗,没敢再看凤仙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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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车凤仙不用他的车,怕把车撞了,陈晨收了钱要撞也是他的车。
仟尺说放心撞,能撞是你有本事。
不成想说撞真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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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万家灯火餐厅占地十余亩东边是苗圃,西边是花园,北边是个停车场,正南是门脸,餐厅楼高三层,包间无数,老板胡汉三。
文仟尺没要包间,而是在苗圃地凉亭摆下一桌,老鸭汤是火锅吃火锅不怕冷,其实心里想着快吃快收工,草草了事。
赖桑领着皮三枪,谭春舟进了苗圃地,一看这光景,再看凤仙头门起了一个大包包,当仟尺问起什么时候可炸矿。
压抑了两天的郁闷终于爆了:“炸,炸个屁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