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戴上了头盔的面罩,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的右手搭在摩托车的油门上,手腕的肌肉绷紧。
“小赵。”
江远的声音很低,穿过头盔,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
“发动车子。”
“啊?去哪?不是回队里吗?”
赵小飞还没有从刚才的变故中反应过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跟上那辆黑色商务车。”
江远没有解释,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赵小飞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那辆汇入车流的商务车,再看看江远坚实的后背,他咽了口唾沫,用力点了点头。
“坐稳了。”
江远的话音落下,手腕轻轻一拧。
“嗡——”
警用摩托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像一头被唤醒的猎豹,瞬间弹射出去。
车身带着一股强大的推力,赵小飞下意识地抓紧了江远腰间的扶手。
晚高峰的车流像一条拥挤的河流,红色的刹车灯连成一片。
江远驾驶着摩托车,在车与车的缝隙间穿行。
他的动作精准,每一次倾斜,每一次加速,都计算得恰到好处。
车身像一条游鱼,灵活地避开一辆辆轿车。
他没有拉响警笛,只是一个沉默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这片钢铁丛林。
黑色的商务车就在前方两百米处。
不远,不近。
这个距离,既能保证不跟丢,又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江哥,那车里……是什么人啊?”赵小飞压低声音,凑在江远耳边问。
风声灌进他的头盔,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闭嘴,看路。”
江远的回应简单而直接。
他的全部精神,都沉入了脑海深处。
那本暗黄色的【罪恶日记】,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琳娜和那个叫李虎的司机,两个人的档案页面并排悬浮着。
最新的心理活动,像电影字幕一样,逐行刷新。
【李虎心理活动:这女人事真多,还得我亲自来接。要不是‘上线’吩咐,真懒得伺候。】
【琳娜心理活动:哼,一个司机罢了,还给我摆谱。等我拿到钱,谁还认识你。】
江远看着这两行字,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在观察猎物最真实的状态。
赵小飞不敢再问了。
他能感觉到,江远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不再是那个处理违章时有些懒散的同事,而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刃。
摩托车跟着商务车,上了一座高架桥。
城市的霓虹灯在两侧次第亮起,勾勒出鳞次栉比的高楼轮廓。
车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
江远的脑海里,却是另一场无声的交谈。
【李虎心理活动:这次的‘冻肉’在哪交接?】
这个词跳出来的一瞬间,江远的瞳孔收缩成一个点。
冻肉?
这是什么东西的代号?
他握着车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凸显出来。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向上攀升。
他想到了琳娜的身份,想到了那些被拐卖的孩子。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大脑。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琳娜心理活动:老地方,码头仓库。‘上线’交代了,这次的货很金贵,不能出差错。】
琳娜的念头,证实了江远的猜想。
江远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了,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读取信息。
他需要更具体的情报。
时间,地点。
这是撬动整个案件的支点。
“江哥,他们好像要下高架了。”赵小飞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前方的商务车打起了右转灯,驶向了通往西城区的匝道。
“跟紧。”
江远只说了两个字,他拧动油门,摩托车发出低吼,紧紧地贴了上去。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码头仓库。
杭城的码头有好几个,西区是最大的一个,那里有很多废弃的旧仓库区,地形复杂,是藏匿和交易的绝佳地点。
他需要更精确的位置。
【罪恶日记】的书页,在他专注的凝视下,再次翻动。
琳娜的心理活动刷新了。
【琳娜心理活动:烦死了,还要先送我回去。今晚九点,西区三号码头废弃仓库,钱货两清。拿到钱,我立刻就离开杭城这个鬼地方。】
就是这个!
江远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时间:今晚九点。
地点:西区三号码头废弃仓库。
所有的关键信息,都齐了。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摩托车驶下高架,进入了西城区的范围。
这里的街道比商业中心要安静许多,路灯的光线也显得有些昏黄。
商务车放慢了速度,最终拐进了一个高档公寓小区的地下车库入口。
江远没有跟进去。
他将摩托车停在了马路对面的一个阴影里,切断了引擎。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传来的车流声。
“头的汗。
这一路,他的心都提在嗓子眼。
“不用了。”
江远也摘下了头盔,他看着那个小区的入口,目光深邃。
“我们已经拿到东西了。”
“拿到东西了?什么东西?”赵小飞一脸茫然。
江远没有回答他。
他看着商务车消失的方向,琳娜和那个司机李虎,应该会在这里分开。
他不需要知道他们住在哪一栋,哪一户。
他已经掌握了今晚罪恶交易的核心情报。
继续跟踪,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翻出通讯录,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
【黄勋所长】
他看着这四个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交警制服。
反光条在路灯下有些刺眼。
他很清楚,他现在所掌握的情报,其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交警的职责范畴。
甚至,也超出了西海派出所的管辖能力。
码头仓库的交易,对方既然称之为“货”,就一定有看守,有接应。
这背后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犯罪团伙。
只靠派出所的警力,冒然行动,很可能会打草惊蛇,甚至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不能直接把电话打给黄勋。
他需要一个方法。
一个万无一失,能够撬动更高级别力量的方法。
一个能让市局,甚至更上层,直接下场的方法。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最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刘队。”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