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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联系上了

    丁加一当年失联,并不是只针对建桥桥一个人的。

    这个人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走得特别决绝,别说“无父小分队”的人不知道他在哪,就连大阿伯、大阿姆、大哥加骏,都不清楚丁加一到底去了哪里。

    丁加一不是先从住宿的学校回家再出门,他是直接先到了县一中,找了一下丁加骏,然后就彻底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给丁加骏留了一堆文具,除了那支写了“中考必胜”的水笔被丁加一带走了,剩下那些印有“锦鲤附体”、“科科高分”、“瞎猜也对”字样的文具,也都很适合马上就要去参加高考的丁加骏。

    要不是丁加骏后来在文具盒最底层,找到丁加一留给他的一封信,他估计都得直接去报人口失踪。

    丁加一的信只有一句话:哥,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甚至都没有要丁加骏帮忙和家里说一声。

    这不符合丁加一往日里的处世风格。

    丁加一表面上看似会去上房揭瓦,实际做人是极有分寸的。

    王巧莲为这事儿哭了好几天。

    经常去话家常的七大姑八大姨,通过给丁加骏手上的这些漂亮到超出认知的文具“溯源”,才终于找到了让丁加一出走的原因。

    丁有木一直到十几年后还对建桥桥有意见,也是基于这个事实。

    但这件事情还是处处透着诡异,如果真要“追究”这件事情,建桥桥还是个小孩子不好找,通过丁东平去找丁有法,再通过丁有法去找建功名,肯定还是可以的。

    丁加骏有想过要这样做,被丁有木和王巧莲给拦下了。

    夫妻俩让丁加骏好好准备高考,剩下的,都等高考之后再说,还说他们肯定会问清楚。

    不管是不是同一个爹妈生的,丁加一和丁加骏都是在一个户口本上的。

    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神奇,丁加一心心念念“上海建桥”,最后连高中都没有考,丁加骏嫌弃这学校半天,又在高考后去了“上海建桥”。

    这所学校到底好不好,村里人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所学校是在这一届高考之后,才刚刚从职业技术大学升级为本科,只知道学费实在高,一年要整整一万。

    王巧莲帮忙解释,说丁加骏是为了去那里等弟弟,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支持哥哥找弟弟。

    丁加骏历来都把这个过继来的弟弟当成是亲的,会这么想,倒也合情合理。

    2005年,岙溪村的人多半都赚到了一些钱,尤其是第一批跟着建功名出去打桩船上学本领的,但一万块一年怎么都还是天文数字。

    大学一念就要念四年,丁有木又一直在村里,没能跟着建功名出去“赚大钱”。

    岙溪村的人相信,为了让丁加骏上这个民办,王巧莲肯定是把能借的人都借了个遍。

    村里最先富起来的那帮人,家里都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积蓄。

    这进一步坐实了丁加一的命硬,谁对他好,谁就要付出代价。

    先是三岁丧父四岁母亲改嫁,再有丁有木一家,为了找他砸锅卖铁。

    因为丁加一人都没在了,七大姑八大姨再讨论起这些,也都没有了忌讳。

    丁加一和全村的人一失联,就失联了五年。

    整整五年的杳无音信,证明不仅从小就命硬,还特别没有良心。

    丁加骏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上海本地的姑娘,感情稳定,毕业之后,就准备结婚。

    人姑娘家里条件还行,也不计较丁加骏家里是农村的,也没提让丁加骏在上海买房子这种不切实际的要求,只要了当时本地姑娘出嫁的“最低彩礼”——20万人民币。

    经过五年的“口碑发酵”,丁加一在村里形象,已经低到不能再低。

    要不是为了找他,丁加骏也不用去念那么贵的民办大学。

    要那样的话,也不至于在上海媳妇要彩礼的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命硬又没良心的丁加一,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回来了,一下就把彩礼钱打给了丁加骏。

    丁加一在村里待了一天就又走了,整得当天没有见过他的人,都怀疑是王巧莲为了帮丁加一扭转口碑,故意编的故事。

    村里人再见丁加一,就已经是丁加骏的婚礼。

    一堆人围着丁加一问东问西,问他在外面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能赚这么多钱。

    丁加一说自己就是做做木工,靠着祖辈传下的手艺。

    因为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开销,就能存下一点钱来。

    村里人半信半疑,什么样的木工能一下给自己的堂兄打二十万,用来结婚。

    丁加骏结婚之后,丁加一人虽然不怎么回来,却是时不时都会寄钱回来。

    他不仅给王巧莲寄钱盖新房,小时候和他玩在一起的“无父小分队”,谁家里有点什么事情的时候,也会收到丁加一寄回的钱。

    数量并没有很多,却一直都在延续,就连村里修桥修路的“功德碑”上,也有丁加一的名字。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拼凑起来,丁加一跌落深渊的口碑,就开始慢慢反转。

    又经过五六年的发酵,那些原来说丁加一命硬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换了一种说辞:

    七大姑感叹:“加一是个好孩子啦赫,不愧是我从小看着长大啦赫!”

    八大姨附和:“就是啥!打小就能看出来,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七大姑又感叹:“加一这孩子生得俊啦赫!”

    八大姨再附和:“就是啥!谁家闺女要能嫁给加一这样,生得又俊,又有担当的,那是做梦都要笑醒的赫。”

    ……

    丁加一就这么从“人人喊打”到人人夸,也就王巧莲还会担心加一的钱会不会来路不明。

    在岙溪村因为贫困出名,大家都吃不饱饭的那些年,王巧莲家是出了名的顿顿有肉的。

    这会儿,随着国家的发展、乡村的振兴,加上岙溪村比较幸运,有建功名这样的人“传道授业”,家家户户条件都好了起来。

    王巧莲家,就还只维持在顿顿有肉的那个水平。

    渐渐地,王巧莲就不再以贤惠出名了,再往后,影响的就是丁有木在村里的口碑和地位。

    尽管丁有木一家口碑下滑,但毕竟有这么多年的基础打底,修廊桥的技艺被列入首批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后,村里唯一的县级传承人名额,还是给了丁有木。

    一开始,大家对这样的安排都是没有意见的。

    岙溪村有很多户人家,祖上都是木匠,一直连续传承的,就只有丁有木家。

    虽然真正得到传承的人是丁有才,但那要归因于丁有木为了保护弟弟受伤。

    再者说了,丁有才没死的时候,丁有木就经常指挥丁有才和其他人一起帮村里修桥,并没有因为腿部的问题,影响到手里出活。

    还有一点很重要,丁有木除了自己手里有活儿,还很擅长教“徒弟”,这是传承人最需要具备的品质。

    丁加一小时候不去上学,在一座座廊桥之间“上房揭瓦”,有很多时候,实际上是在帮忙修补廊屋屋顶的瓦片。

    丁有才死的时候,丁加一才三岁,他的这一身本领,不可能是跟着亲爹学的,只可能是跟在大阿伯身边,耳濡目染,才练就的。

    前面的这些过程都没有问题,问题是丁有木成了县级传承人之后,就没有什么长进,也很难在和其他县传承人的比拼里面,为岙溪村取得绝对的优势。

    可能是因为丁加一的离开,把丁有木的精气神都给抽走了。

    渐渐地,就变成了只有丁东平还在一如既往地支持丁有木。

    ……

    建桥桥和师门的人,在川页待了一个星期就走了。

    翁长青院士给了川页文保部门很多保留文物属性和未来文物保护方向的建议,还给出了结构特异的文兴桥的数字模型和修复拆解图。

    建桥桥的整个师门都是做学术研究的,并没有亲自动手、打造榫卯结构的能力,也没办法不用一钉一卯就复原“廊桥里的比萨斜塔”,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

    翁长青院士在离开之前,专门交代川页文保部门,说这座廊桥要是能够恢复如初,将有可能成为中国第一个入选《全球文化遗产恢复和重建案例研究》的案例。

    这样一来,就会对未来全球范围内同品类的文物修复,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因为丁有木和王巧莲不愿意当着丁东平的面给丁加一打电话,说什么加一现在很忙,就算打了也不会接。

    丁东平摇头叹气,他老早就觉得丁有木是扶不起的阿斗了,王巧莲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种油盐不进的样子?

    丁东平怒其不争了半天,只好去找丁加骏,要了丁加一现在的联系方式。

    丁加骏的电话,倒确实是像丁有木和王巧莲夫妻俩描述的那样,打了也没有人接。

    丁东平不信这个邪,一直不断地打,打了得有百八十通,还是没有人接。

    丁东平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回去翻箱倒柜,各种找,还真被他找到了丁加骏上海媳妇当时来村里办婚礼的时候,留给他的名片。

    一番折腾,丁东平终于联系上了丁加骏。

    丁加骏倒是半句废话也没有,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回,就直接把丁加一的电话发给了丁东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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