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未央不答,陈天勇皱了皱眉,正欲再问,却听她开口,声音清冷如霜。
“陈百夫长客气了。我已然不是镇妖关的人。‘李百夫长’这个称呼,于我而言早已不配。”
顿了顿,她补充道:“喊我未央便可。”
陈天勇眯起双眼,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李未央,你当真要脱离镇妖关?就带着那群不过二、三境,乃至一境的残兵?”
在他看来,李未央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已是六境巅峰,只要留在镇妖关,迟早能晋升千夫长、万夫长,甚至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可她偏偏要放弃这一切,带着一群实力低微的士兵叛出,这简直是自毁前程。
李未央终于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陈天勇身上,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陈百夫长有何见解?”
月光下,她的容颜绝美,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陈天勇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沉吟片刻后说道。
“见解谈不上。只是觉得可惜。”
“你这般天赋,若是留在镇妖关,将来必定能成为对抗妖族的中流砥柱,何必因一时意气,与朝廷决裂?”
听闻陈天勇的疑问,李未央脸上的笑意未减,反而多了几分了然。
她负手而立,夜风拂动衣袍,衬得那道身影愈发清冷孤绝。
“陈百夫长。”
“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时变得如此犹豫不决。”
陈天勇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显然没明白李未央这话的深意。
他虽知晓对方洞察力惊人,却料不透其话语中的玄机,正欲开口追问。
李未央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瞳孔骤然一缩,周身的气息瞬间紧绷。
“我以为,你的儿子能让你和青志宏之间势同水火,可如今看来……是我小看了陈百夫长。”
李未央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直刺要害。
“先前,陈百夫长说我天赋令你钦佩?”
说到这里,她刻意顿了顿,目光落在陈天勇骤然僵硬的脸上,才继续笑着说道,“这句话,我同样要送给陈百夫长。”
“陈百夫长能为了大周,舍弃儿子,这大局观,才是真是令我钦佩!不是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天勇的眸光彻底冷了下来,周身五境巅峰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了!”
此刻他的眼眸中已然含着凛冽煞气。
那是常年征战沉淀下的杀伐之意。
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五境以下的武者,早已被这股煞气震慑得浑身发抖,连半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李未央却宛若未觉,神色依旧平静,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位怒极的五境巅峰武者,只是寻常路人。
“三年前,青家宰相和国师于朝廷上,因妖族之事大吵,整个朝廷因此波涛汹涌。”
李未央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夜风。
“事后,国师棋差一招,败于宰相手中,刑部两位侍郎之位,以及千两黄金,尽数让出。”
“可同样,宰相也付出了代价。”
“青家的支脉长老青志宏因此明升暗降,从礼部左侍郎之位退下,成了边境的一介千夫长。”
“同年……”
说到这里,李未央再次停下。
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天勇,全然不顾对方已然彻底冷下去的脸色,以及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
“陈百夫长,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陈天勇死死盯着李未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翻江倒海。
说?
这还如何需要继续说下去?
他早已五境巅峰多年。
按理来说,五境巅峰的修为足以胜任千夫长之位,就算差些火候,也绝不会仅仅止步于百夫长。
可当年青志宏空降镇妖关,直接占了千夫长的位置,硬生生断了他的晋升之路。
一山不容二虎。
边关之中,他陈天勇驻守多年,手中长枪斩杀妖将近五千之数,威望深重。
所掌握的军心更是镇妖关诸部中最盛的。
青志宏若是想在镇妖关站稳脚跟、牢牢掌权,就必然会与他产生冲突。
除非青志宏甘愿放权。
可这根本不可能。
青志宏乃是青家支脉长老,是奉宰相之命前来镇妖关的,本身又是六境武者,曾担任侍郎之位。
无论背景、修为还是资历,都压他一头。
换位思考,换作是他处于青志宏的位置,也绝不会甘心大权旁落,必然会想方设法清除异己,牢牢掌控镇妖关的兵权!
也正是因此,同年他那刚成年的儿子,自王都游历归来,见青志宏麾下将领肆意欺凌隶属自己麾下的士兵,一时义愤填膺,便上前理论,争执之下大打出手。
可谁曾想,事后对方竟反咬一口,罗织罪名,污蔑他儿子是军中斗气,意图掀起内乱。
甚至还捏造了“斩杀士卒”的假证。
军法无情,更何况背后有青志宏推波助澜。
他多方奔走,却始终无人理会。
最终,他的儿子被判处死刑,当着全军的面问斩,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日。
他眼睁睁看着儿子倒在血泊中,却无能为力。
他心中的恨意早已滔天,可碍于青志宏的势力和朝廷的压力,只能隐忍至今。
这些过往,是他心中最深的痛,也是他与青志宏之间无法化解的死仇。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就连最亲近的下属都不知晓其中的隐情。
李未央一个年纪轻轻的百夫长,又如何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陈天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与悲痛,目光死死锁定李未央,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震惊与隐忍的悲痛。
他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个少女,究竟有什么来历,竟然能将他隐藏多年的秘密知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