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桂还不曾走到码头,远远地就看见了河道里露出了大片干涸的河床。
原本应该熙熙攘攘的码头,如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十几只漕船漂在水面上,几乎要搁浅。
更多的船都被拖在了岸边,船底的淤泥都被晒干了。
她有些傻眼:“这还能坐船吗?”
旁边有个汉子瞥了她一眼:“还想这坐船?这点水,哪里够行船?”
“全靠人力去拉!又能拉的了多远?”
“还是老老实实走官道吧!”
陆明桂听了,心里也凉了半截,只得放弃了乘船的想法,又回了客栈。
第二天照样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后,便着急忙慌出发。
因着还不能走水路,今天照旧要从官道走。
出了城门,除了陆明桂,其余人都放松了一些,边走路边说着话,脚步都轻快不少。
宋小冬说道:“娘,咱们今天能到武城吧?”
“到了武城,然后去临清!”
陆明桂想了想舆图上的标注,遂点头:“对。”
“早点到了地方,才能早点安心。”
她把宋小秋叫到身边:“昨晚娘教你的事,你可还记得?”
昨晚,趁着沈菊叶带着满满睡了,她把卡式喷火枪拿了出来,教宋小秋怎么使。
当初买了两个卡式喷火枪,正好给闺女一个防身。
宋小秋睁着一双大眼睛,先是点头,然后才问道:“娘还是觉得不安全?”
“是啊,”陆明桂看着远处,“娘这一颗心,莫名砰砰乱跳。”
“这两天一直这样,还是小心些。”
“若是真有事,你用那个勉强还能自保。”
“记得千万不要慌。”
宋小秋“嗯”了一声,跟在她娘身边,脚步沉重。
这一段路还算平坦,并没有山,平原一望无际,地里的庄稼已经被收割完了,只剩下焦黄的土地。
远处偶尔有村落,前后也有赶路的行商或是乡民。
到了后半晌,路上人烟愈发稀少。
天空阴沉了很久,却并没半点要下雨的意思。
陆明桂心头愈发不安,对陆永康道:“再走快些吧。”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自德州方向疾驰而来,马蹄溅起黄色尘土。
尘土满天,远远看去,看着好似一头巨大猛兽,硬生生遮住了半边天。
不过几个呼吸间,一群人已经已经近前,快速散开,将宋陆两家人围堵在了一起。
十来个人,身穿短打,个个都是练家子。
而为首之人却是在陆明桂在河间府见过的人,身形微胖,鹰钩鼻。
不是孙老爷还有谁?
而他身旁的马背上,还有个眼神阴狠如毒蛇一般的男人。
孙方骑在马上,冰凉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带着恨意。
宋小冬显然也认出了这人,孙家老爷。
他不动声色将众人护在了后头。
虽然肩膀还不够宽厚,却是足够勇敢。
而宋小秋也悄悄将手伸进了背篓,那里头,放着娘给自己的卡式喷火枪。
路上原本就不多的行人,跑的更快了些,眨眼功夫,此处只剩下了宋陆两家人。
陆文礼却并不知道这人是孙老爷,虽然知道来者不善,可他上前一步质问:“这位老爷,好端端的为什么拦住我们?”
孙方冷笑:“好端端?那要问你,好端端为何杀我娘子?”
陆文礼一噎,心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原来,是那件事暴露了!
明明掩藏的极好,没想到暴露的这么快!
陆明桂倒是早有预感。
那日在顺来客栈门口发生的口角,很多人都看见了,顺藤摸瓜,早晚能查出来。
何况他们一家老小,非常好辨认。
眼下,孙家没有选择报官,而是直接带人找了上来,这让陆明桂心中更是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孙家想亲手了结此事。
若是被官府缉拿,至少妇孺们能够活下来,可落入孙家人手中,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果然,孙方再次冷笑出声,拿着马鞭子指着众人说道:“你以为你们能逃得掉吗?”
他越说越气,连带着身下的马都焦躁不安起来。
“贱民,胆敢伤了我家娘子,简直该死!”
“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身后一个骑着马的胖小厮狗仗人势说道:“我们老爷与太太伉俪情深,在河间府都是出了名的!”
“平日里,老爷都不舍得伤太太一根毫毛,你们倒是好,简直狗胆包天!”
他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来。
陆明桂这才发现这位胖小厮也是见过的。
就是在城门口与瘦小厮说什么“孙老爷和花魁娘子打的火热”的那人。
眼下却说什么伉俪情深,简直是放屁。
就在她思索对策之际,宋小冬却突然出声:“你们说的是谁?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们就是去投亲的小老百姓,可不敢伤人。”
一边说着,另一只手却悄悄在身后摸上了弓箭。
孙方见他还敢嘴硬,索性也不急,反正这几个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还能逃得掉?
他抬手叫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人,把太太的尸骨拿出来!”
便有人抖开一个黑布包,几根发黑的人骨就掉了出来。
随着人骨掉落,宋陆两家人也彻底死了心。
对方果然不是无的放矢,是找足了证据再来的。
孙方见他们神色灰败,眼底隐隐都是得意。
这些人啊,现在才知道害怕?早干嘛去了?
唉,想到这,孙方叹气,从前他与冯氏也曾恩爱过,可自打女儿夭折后,冯氏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每天都在折腾,偏偏冯家有钱有势,和离不得。
说起来,自己应该感谢这些泥腿子啊!
多亏了他们,杀了整日阴恻恻的冯娇娇。
否则这可怕的女人不知道还要活多久。
没有了这个女人,自己就可以重新娶妻生子,外头的相好也可以纳进府中!
真高兴啊,再不用守着个病秧子,害自己三十岁了还膝下无子。
他看了看身边的小舅子,用力压下嘴角的笑意,指着地上的人骨嚷道:“看看,这是什么?”
“你们以为毁尸灭迹,我就查不到了?”
“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