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关是射箭,这位郎君要参加吗?”花灯老板拿着弓箭在一旁问到。
青衣男子犯了难,他退到顾惜音身旁小声嘀咕:
“顾姑娘,我不会射箭。”
顾老二亦摇摇头。
围观众人一脸唏嘘,有人还叫嚣:“不会还来抢什么花灯。”
青衣男子和顾老二听了后头埋得更低了。
一旁的富家子见了呵笑一声,便走到顾惜音面前,勾唇道:“小娘子若是想要这花灯,等我赢了所有比试,送你一盏可好。”
顾惜音牵起一抹淡笑,刚欲回绝,却见富家公子早已拉弓引弦,竟一箭穿心而过!
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随后拍手称赞。一同比试的人亦摇头长叹自愧不如。
那富家子转身朝顾惜音一笑:“小娘子,我厉害吧?”
顾惜音哼笑一声,走向前去,伸手示意老板递弓箭。
围观中有人却道:“这位娘子,此比试仅限男子参加,娘子你可以让夫君来夺花灯。”
顾惜音闻声顿住脚步,侧眸瞥向花灯老板,眼中掠过一丝凛色。花灯老板为之一颤。
可下一秒,顾惜音忽掩面而泣,她压着嗓子道:“各位郎君有所不知,我那夫君他……他死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片讶然之色,连同顾老二和青衣男子都惊得无法言语。
见此情形顾惜音趁热打铁,甩袖转身抽泣道:“我……我只是…想赢一盏花灯,用来纪念……我死去的夫君。”
说着竟还真的流下几滴清泪来。
一番心意直说到在场众人心里去,老板更是上前一步一手递弓箭,一手抹泪道:“娘子竟如此这般情深义重,是老朽迂腐了,这次比试娘子可以参加。”
顾惜音抹了抹眼泪,接过弓箭,退后一步,衣袂随转身飘扬,脸上犹带湿痕,眼中却已凝起专注的光。
她稳稳定住下盘,挽弓如满月,活脱脱似一个江湖侠女。
弓弦震颤之形未散,箭已刺入红心。
满场喝彩。
“没想到娘子身手竟如此了得,在下佩服。”富家公子满目敬佩,作揖道。
顾惜音恍若未闻,只伸手示意老板再递箭羽。
第二支箭被捻入指间时,顾惜音的指尖在箭羽上顿了一下。
她侧首凝目,目光如炬。
随着破空声响起,箭镞离弦已刺入靶心,不偏不倚,正劈开前一支箭的尾羽!
四周的呼吸骤然一滞,随后爆发出大片赞美之声。
富家子亦是愣怔地看着眼前女子。
花灯老板率先回神,声音激动:“娘子这一手‘双星贯日’当真令人佩服!”
顾惜音勾唇一笑,夜晚凉风吹得她的鬓发随风飘扬。一时意气风发。却完全没有发觉人群中那双注视着她的目光。
第二关是作诗。比试者仅剩五人。待笔墨纸砚上齐,所有目光不似刚才那般松懈,而是紧盯着台上的一切,都在猜想这女子能作出什么样的诗文来。
台上几人提笔思索着。
顾惜音却提笔一挥,只见她挥洒自如,待一字落笔,她抬印印下朱砂,至此成诗。
待香燃尽,老板率先拿起顾惜音面前的诗作一看。
老板的手指在触到纸笺边缘时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屏息,将纸稍稍举高,清了清嗓子,声音在这骤然安静下来的场间响起: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吟诗落幕,在场气氛微凝一瞬。随后掌声与赞美响彻其间。
没想到这女子竟能作出如此磅礴大气的诗句来,尤是最后一句,众人皆心知肚明,谁人都知景皇帝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书生模样,召令还重文轻武,才叫那国师当道横行。
讽刺之意,昭然若揭。
此间胜负已分,老板一脸含笑,抬手道:“娘子已然胜出,可从这竹栏上的两盏灯中挑一盏。”
底下众人见胜负已分,便作云散去。
顾惜音上前一步,伸手挑走了那盏莲花灯。
她提着灯转身笑言:“李公子,爹,我们走……”
转身那一瞬,她正正与一双寒冰般的眼神撞了视线。
满场喧嚣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眼前只剩台下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
玄色披风里,那双眼睛比记忆中的更冷,像两刃淬了冰的剑,正正刺进她猝不及防的笑容里。
她忽觉喉咙发紧。手里那盏轻飘飘的莲花灯,重得快要提不动。
“好巧啊……”
声音明显干涩,后面那声“大人”,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她笑容微凝,吞了吞嗓子,嘴唇微抖着:
“大人……”
……
几人又同行一处,顾惜音眼神游离,东张西望,直觉冷汗直流,方才听看客说景帝重文轻武,那她这首诗不就是充满讽刺吗。
看李苑这忠臣模样,顾惜音顿时有些心虚,抬手擦了擦额上细汗。
顾老二和青衣男子亦不敢发言。
几人一阵沉默,再也没了刚才的轻松之意。顾惜音忽而言语:“大人,怎么…不见颜溪姑娘?”
“她说累了我就让她先回客栈了。”
李苑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脚步却未曾停顿半分。
他只是略略侧过脸,他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似乎只是扫过她手中那盏微微颤抖的莲花灯。
忽地李苑停下脚步。几人也随之停步,大气不敢出。
只听得一声冰冷:“现在逛够了吗?”
顾惜音忙不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