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门金锁平旦开,城头日出使车回。
寅正初刻,也即是凌晨四点,正是人睡得最沉之时。
借着呼啸寒风跟潮白河水的流淌声掩护,原本紧闭的顺义城东门,却在此时被人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这道缝隙越来越大,直至完全敞开。
“奴才王承胤,恭迎贝勒爷!”
城门洞前,王承胤跪伏于地,哈着白气的脸上表情恭顺、谄媚至极。
“好奴才,做得不错。等收拾了宣府军,少不了你的好处!”
借着森寒的月光,马背上的岳托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确认无异后,这才像征象地夸奖了他两句。
随后,不等其开口,手臂一挥间,已是领着身后马裹蹄、人衔杖的建奴骑兵,悄无声息涌入城内,转瞬便如病毒般迅速蔓延开来
“杀!!!”
既已入城,自然无须再隐藏。
岳托领着最先入城的建奴前锋,当即便纵马直扑南城的宣府军营地。
至于控制其余几座城门的事,则是交给了阿巴泰率领的蒙古人后队。
“咣咣咣,咣咣咣~”
“敌袭,敌袭……”
侯世䘵也是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虽说因为是在城内放松了不少警惕,但基本的岗哨、警戒还是有的。
当岳托不再掩藏行踪,那巨大的马蹄震动声,瞬间便惊醒了营内哨兵。
紧接着,刺耳的铜锣示警声中,敌袭的呼喊顿时响彻军营。
“狗日的叛徒!”
侯世禄从梦中惊起,第一时间就判断出,这定是有人勾结建奴献城。
只不过,这个时候却是顾不上去计较这些了,挡住建奴的偷袭才是正事。
好在这是在冬天,寒冷的天气下,宣府军将士可没有脱衣睡觉的习惯。
当侯世禄提着战刀冲出营房时,一众这宣府军将士也早已纷纷奔向了各自的战马,准备迎敌。
“不好了,战马拉稀了!”
“狗日的,有人给战马下毒……”
然而,当这些将士奔向自己战马时这才发现,绝大多数的战马却是四蹄发颤,不断地拉稀。连站都站不稳,就更别说冲锋陷阵了。
“狗日的王承胤,肯定是那狗官在草料里动了手脚!”
想要在这么多草料中下毒,那可不是件能够轻易遮过的小事。
侯世䘵看着眼前集体趴窝的战马,气得目眦欲裂的他,瞬间便锁定了这内奸之人。
“兄弟们,战马不能用,那咱就跟建奴步战!”
“用拒马堵住营门,长枪手、刀盾手在前,弓箭手、火铳手在后,给老子顶住!只要守到天亮,援军就到了……”
骑兵又不是离了马就不能打仗,眼见战马趴窝,侯世禄当即果断转骑为步,准备死守军营。
兵乃将之威,将乃兵之胆!
加之白天胜仗打出了来的士气,原本因城破而惊慌的将士,在看到侯世禄的镇定自若后,很快也受其感染渐渐平静下来,并迅速以营门为中心布置起防线来。
“轰隆隆……”
骑兵的冲锋速度,一秒就能跨越出十来米。
只片刻间,袭城建奴便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从凌晨漆黑的夜色中扑向了宣府军营的大门。
“呯呯呯呯!”
“咻咻咻咻……”
不用任何提示,当建奴骑兵在火把的照耀下冲入射程之后,三眼铳的脆响、箭矢的破空声顿时瞬间响起。
“希律律~~”
眨眼间,战马的嘶鸣、建奴的哀嚎惨叫,顿时伴随着宣府军的喊杀声冲天而起。
“萨木哈图,领红甲巴牙喇正面步战破阵!”
“胡希布、多礼善,你们从左右两翼驰射掩护……”
用骑兵冲击队形严整的军阵,傻子才会这样干,更别说岳托了。
眼见宣府军反应如此迅速,当即也是果断改变了直接马踏军营的打法。
“杀!!!”
转瞬间,百多名身着双层重甲的建奴精锐,红甲巴牙喇,当即便在当初攻打遵化城的先登萨木哈图带领下,不要命朝着宣府军营门阵地冲去。
不得不说,比起已经没落的蒙古人来,建奴却是要顽强、勇猛得多。
同样是顶着宣府军的三眼铳、箭矢打击,而且是火力密度更胜白天的情况下,这些人却是没有一人后退。
营门前的宣府军一轮三眼铳刚刚放完,他们便已如恶狼般扑到了阵前。
冲在最前面的萨木哈图,手中的战刀带起一道寒光,瞬间劈断两根长枪。
随后一个猛冲,硬是利用身上的重甲撞开了一架拒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其凶悍程度,远非蒙古仆从军能比。
“杀!!!”
眼看缺口打开,紧随萨木哈图身后的红甲巴牙喇,当即也是迅速跟进,悍不畏死地跟宣府军长枪手、刀盾兵绞手在一起,试图扩大这个缺口。
“不愧是大汗亲封的巴图鲁,萨木哈图好样的!都给本贝勒准备好……”
看到宣府军正面防线被撕开裂缝,点头称赞的同时,岳托也是做好了全面进攻的准备。
“狗贼休得猖狂!”
就在岳托准备随时投入战斗之际,宣府军这边,侯世禄一声怒吼间,却是亲自挥刀下场,直劈萨木哈图面门而去。
“当当当当……”
眨眼间,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在侯世䘵一刀紧似一刀、同样不要命的打法下,萨木哈图凶悍无比的攻势瞬间被打断。
“兄弟们,死战!”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过来也一样!
侯世禄那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悍勇,瞬间点燃了宣府军将士所有的斗志。
在一众将士前赴后继、舍生忘死的抵抗下,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硬是以血肉生生将其重筑起来。
而百十名红甲巴牙喇,也在宣府军的顽强拼杀下被杀得伤亡过半。
“哼,不过是困兽犹斗的垂死挣扎罢了。雍舜,带白甲巴牙喇上,务要一举给本贝勒拿下营门!”
岳托完全没料到,宣府军竟然在防线快要崩溃时,竟然还能再次反推稳住,并给红甲巴牙喇带来了这么大的伤亡。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的他,恼羞成怒下,立即派遣了手下最为精锐、但人数也最少,仅仅只有四十人的白甲巴牙喇助战。
“贝勒爷放心!”
没有多余的保证,雍舜提着自己的狼牙棒翻身下马,转身便朝前方的宣府军营门踏步而去。
而在其身后,则是四十名身着三层重甲的白甲巴牙喇,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墙紧随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