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仁——！”
洛青霜凄厉的呼喊声被传送阵内爆裂的空间乱流吞没。
化神期魔族的巨掌贯穿传送光芒，漆黑魔气如活物般缠绕住虾仁的身体，每一缕魔气都带着足以撕裂元婴修士神魂的恶意。虾仁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体内刚刚稳固的元婴瞬间黯淡无光，混沌青莲种疯狂震动，释放出磅礴的生命能量，却在化神魔威面前如同纸糊。
“区区蝼蚁，也敢窃取我族圣物……”
魔族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深处，震得整个传送大厅的法阵纹路寸寸碎裂。那是一名身着漆黑魔甲、头生双角的老魔，眼眸中倒映着尸山血海——正是暗影阁背后真正的靠山，魔界在西域佛国布下的棋子之一，化神初期修为的“蚀骨魔尊”。
虾仁的意识在剧痛中沉浮。
他能感觉到肋骨断了至少七根，五脏六腑移位，丹田处的元婴小脸上满是裂痕。若非混沌青莲种在最后一刻护住心脉，那一掌足以将他直接拍成肉泥。
这就是化神与元婴之间，隔着天堑的差距。
“青霜……走……”虾仁咬紧牙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的右手死死按在传送阵核心的阵眼上，左手却暗中掐诀——他在燃烧本命精血，试图在传送阵彻底崩溃前，将洛青霜强行送出去。
“我不走！”
洛青霜的声音斩钉截铁。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燃着从未有过的决绝火焰，手中长剑“青鸾”发出悲鸣般的剑吟。她一步踏出，挡在虾仁身前，元婴初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爆发，剑意冲天而起。
“哦？情深义重？”蚀骨魔尊嗤笑一声，魔爪微微收拢，“那就一起化作本尊的血食罢。”
更恐怖的压力降临。
虾仁目眦欲裂。他看见洛青霜的身体在魔威压制下开始颤抖，嘴角渗出血丝，但她持剑的手稳如磐石，剑尖直指那遮天蔽日的魔爪。
“青霜，退开！这不是你能抗衡的——”虾仁嘶吼。
“我知道。”洛青霜没有回头，声音却异常平静，“虾仁，记得在苍梧界星辰原上，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虾仁一怔。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片开满星辰花的原野，两人并肩坐在古树下，他握着她的手，承诺待集齐天道碎片、拥有足够力量的那一天，便回青云宗娶她。
“你说，你的道是复仇，也是守护。”洛青霜的声音在魔威中如一线清泉，“而我的道，从遇见你那天起，就多了一份意义——守护我想守护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周身爆发出耀眼至极的青色光华。
那不是普通的灵力，而是——生命本源！
“青霜！不可！”虾仁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
燃烧本源，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青云剑典·焚心斩！”
洛青霜的长发无风自动，每一根发丝都染上了青金色的火焰。那是剑心与生命本源共同燃烧的异象。青鸾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化作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鸾虚影，发出穿金裂石的清鸣，携着毁天灭地的剑意，直冲向那只魔爪。
这一剑，超越了元婴初期应有的威能，甚至触摸到了化神的门槛！
蚀骨魔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燃烧本源？倒是有点意思。”
魔爪不闪不避，五指合拢，硬生生抓住了那只青鸾虚影。
轰——！
恐怖的爆炸冲击波横扫整个传送大殿，墙壁上的防护阵法接连碎裂，地面龟裂如蛛网。洛青霜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残存的墙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
但她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凄美的笑。
因为那只魔爪，被挡住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息，但青鸾焚心斩爆发出的极致剑意，竟真的在化神魔爪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漆黑魔血如雨洒落。
“就是现在！”虾仁双目赤红，体内混沌青莲种不顾一切地疯狂抽取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甚至开始吞噬传送阵崩碎时溢散的空间能量。他双手快成幻影，在千钧一发之际完成了最后一道印诀。
“天道碎片·时空为引——传送，开！”
嗡！
即将彻底熄灭的传送阵光芒骤然回光返照般大盛，阵眼处，那枚从幽冥苍龙处得来的「生命碎片」剧烈震颤，散发出玄奥的波动。虾仁以生命碎片为引，强行稳住了崩溃的空间通道。
“走！”
他用尽最后力气，将重伤昏迷的洛青霜用灵力包裹，推向传送光芒最核心处。而他自己，则转身面对再次抓来的魔爪。
“想跑？”蚀骨魔尊怒极反笑，“给本尊留下！”
魔爪遮天蔽日，这一次，他动用了真正的化神神通——掌心中浮现出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可怖气息。
虾仁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疯狂之色。
他不再试图防御，而是将体内残余的所有力量——混沌之力、青莲生机、刚刚领悟的时空碎片奥义——全部灌注进右拳。
“这一拳，为我师父，为我师兄，为青霜——”
拳出，无声。
但拳锋所过之处，空间如镜子般片片碎裂。这不是元婴期能做到的，这是虾仁以燃烧三成生命本源为代价，强行催动混沌青莲种与时空碎片共鸣，打出的超越境界的一击。
拳与爪，再次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诡异的寂静。下一刻，以碰撞点为中心，一个直径十丈的纯黑空洞骤然出现，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声音、灵气、甚至空间本身。
虾仁的身体如炮弹般倒射入传送阵光芒中，右臂骨骼尽碎，胸前多了一个前后透亮的恐怖血洞。
但他笑了。
因为在他被传送光芒吞噬的最后一刹那，他看见那化神魔尊的右掌，连带着小半个手臂，被那个黑色空洞生生撕碎、吞噬。
“蝼蚁！本尊要你生不如死——！”
蚀骨魔尊的怒吼隔着越来越远的空间传来。
传送阵的光芒彻底闭合。
……
无尽的虚空乱流中。
虾仁的意识在黑暗边缘挣扎。他勉强用左手抱住昏迷的洛青霜，以残存的混沌之力在两人周身撑起一层薄薄的光罩，抵挡着狂暴的空间撕扯。
他能感觉到洛青霜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生命本源几乎燃烧殆尽，剑心碎裂，元婴濒临消散。
“青霜……撑住……”
虾仁颤抖着手，从储物戒中取出最后一枚得自龙冢的保命圣药“九转还魂丹”，小心翼翼塞入洛青霜口中，并以自身残余的生命能量助她化开药力。
丹药入体，洛青霜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生命本源的损耗，绝非丹药能轻易弥补。
虾仁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眼眶发热。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他想要守护的人，都会因他而受伤？
师父如此，师兄如此，如今连青霜也……
“因为你太弱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虾仁心底响起。
不是外来的声音，那声音的音色，与他一模一样。
“如果你有足够的力量，在苍梧界就该直接杀回天南，踏平暗影阁。如果你有足够的力量，刚才那一拳就该直接轰杀那老魔，何须青霜燃烧本源救你？”
“闭嘴……”虾仁咬牙低语。
“承认吧，你所谓的谨慎、谋划、步步为营，不过是弱者的借口。”心底的声音越发清晰，带着嘲弄，“看看你现在，连抱紧她的力气都快没了。等传送结束，若是落在某个绝地，或是再次遭遇强敌，你拿什么保护她？”
虾仁身体微微颤抖。
他知道，那是心魔。
是化神魔尊的魔气侵蚀，加上目睹洛青霜濒死带来的巨大冲击，在他道心上撕开的裂缝中滋生出的阴暗念头。
但他无法反驳。
因为那个声音说的……都是事实。
“你需要力量，更快、更直接、更强大的力量。”心魔的声音如毒蛇低语，“混沌天道碎片有三十枚，何必按部就班寻找？有些碎片，在那些大宗门、古世家的宝库里躺着。有些碎片，在那些所谓正道巨擘手中。去抢，去夺，去不择手段——”
“我让你闭嘴！”虾仁猛然低吼，混沌青莲种绽放清光，强行压制住心底翻涌的黑暗。
怀中的洛青霜似乎被他的声音惊动，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
“虾仁……”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虾仁立刻收敛所有情绪，低头看她，眼中只剩下温柔与心疼，“别说话，好好调息。我们马上就能到天南大陆了，师兄……师兄一定会有办法救你。”
洛青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抬手想摸摸他的脸，却无力抬起。
“你……受伤很重……”
“我没事。”虾仁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比起你受的苦，这点伤算什么。”
洛青霜看着他赤红的眼眶和眼中的血丝，轻声道：“别自责……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是我的道侣，保护你，是我的道。”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虾仁心里。
他的道是复仇与守护，而她的道，因为爱他，变成了“守护他”。
这份情太重，重到他此刻破碎的道心几乎承载不起。
“睡吧。”虾仁声音沙哑，“等到了天南，我叫醒你。”
洛青霜轻轻点头，再次陷入昏迷。
虾仁抱着她，在虚空乱流中飘荡，目光穿过光罩，看向前方越来越近的一个光点——那是传送的出口。
他不知道出口外是天南大陆的哪里，也不知道师兄洛青休是否真的还在苦战，更不知道自己和青霜这副重伤之躯，能否撑到找到师兄的那一刻。
他只知道一件事。
从今往后，他不能再让怀中这个人，为他流哪怕一滴血。
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心底那个冰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发出无声的嘲笑，悄然融入了他的神魂深处。
传送光芒一闪。
两人坠入一片陌生的山林之中。
虾仁在落地前勉强调整姿势，以自己为垫护住洛青霜，后背重重撞在一棵古树上，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他挣扎着抬头，看向四周。
古木参天，灵气稀薄，远处有妖兽的嘶吼传来。
这里……似乎不是青云宗附近，也不是天南大陆任何一处他熟悉的地方。
而更糟糕的是，他感觉到，三道不弱于元婴期的气息，正从三个方向急速靠近。
虾仁咬牙，用尽最后力气，抱着洛青霜滚入一旁的灌木丛中，屏息凝神。
追兵？还是偶然路过的修士？
无论是哪一种，以他和洛青霜现在的状态，都无力应对。
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子苍白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暗色。
若是迫不得已……
有些底线，或许真的该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