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顾铭尚未醒来,而金宁府的街头巷尾则是炸开了锅。
茶馆、酒楼里,食客聚在一起,讨论的事情都离不开“金佛寺”、“土匪”、“杀人”等字眼。
“听说了吗?金佛寺出大事了!”
一个茶摊上,老汉唾沫横飞。
“赣江的水匪发了狂,敢抢金佛寺,死了好多人!”
“可不是!”
同桌的茶客接口,心有余悸地摸着胸口。
“我表舅家的小子昨天正好去上香,差点就回不来了!说是多亏了一位顾姓书生……”
“是顾铭,我们天临府的小三元!”
旁边立刻有人抢答,语气兴奋。
“就是他,带着个女侠,硬是把匪首给宰了!救下几十口子人!”
“还有宋染,咱们金宁的宋公子,听说第一个动手反抗,也受了伤呢。”
“了不得,一文一武,这是要名动江南啊。”
“你还别羡慕,这可是用命换来的名声。”
“啧啧,小三元,文武双全,这顾案首怕不是文曲星带着武曲星一起下凡了?”
有人咂着嘴感叹。
话题很快转到即将到来的乡试。
“这下有意思了,顾铭这势头,解元赔率怕是要翻着跟头往上涨!”
“还用说?我早上刚从四海楼过来,顾长生的赔率已经压过长祟周文博,直追金山学宫沈墨了。”
“真的假的?这些人的反应也太快了!”
“千真万确!现在全城都在传他金佛寺杀匪的事。”
“小三元的名头加上这桩壮举,确实是传奇,可以写进话本的传奇。”
不过这些外界的议论,顾铭完全不清楚。
这两天,他在苏婉晴和秦明月的照料下连门都没出过。
走路有人扶、衣服有人换,甚至吃饭都有人喂。
让他体验了两天皇帝般的生活。
尽管顾铭表示自己的伤不怎么影响行动,但苏婉晴和秦明月还是坚持如此。
柳惊鹊的伤虽然要比顾铭轻一些,同样也是受到了特别照顾。
由她的小迷妹阿音带着青儿朱儿全权照料她的起居。
两日后,在顾铭的强烈要求下,苏婉晴和秦明月终于同意让他到庭院里散散步。
胸口的闷痛减轻不少,只是动作大了仍会牵扯伤口。
总体来说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此时,青儿从门口来报:
“公子,何舟公子与黄璘公子来访。”
顾铭略感意外。
“快请二位师兄进来。”
何舟与黄璘联袂而入。
何舟依旧是那副洒脱模样,手里拎着个油纸包。
黄璘身后跟着个小厮,捧着几匣礼物。
“长生呢?大英雄在哪?”
何舟还没进门,声音就传了进来。
直到看到顾铭胸前鼓鼓囊囊的绷带,笑容才敛去。
“真挂彩了?外头传得神乎其神,我还以为是以讹传讹!”
他快步上前,上下打量顾铭,眼中是真切的关切。
黄璘随后拱手,目光扫过顾铭略显苍白的脸:
“可还安好?长生可不厚道,这么大的事,师兄还是从外面听说的。”
他示意小厮将礼物奉上,多是滋补药材。
顾铭请二人到花厅落座。
苏婉晴亲自奉上清茶。
“一点皮外伤而已,劳师兄挂心了。”
顾铭端起茶盏,热气氤氲。
“外头传得很开?”
“何止是传得开。”
何舟一拍大腿,眉飞色舞。
“你现在可是金宁城里头一号的传奇人物!”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三句话离不开你顾长生的大名。”
“小三元力斩水匪头子,救民于水火……啧啧,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黄璘颔首,端起茶盏:
“确实,长生此次壮举,已非单纯文名。”
“如今城中盘口,顾兄乡试夺魁的呼声极高,赔率已压过周文博,仅次于沈墨了。”
何舟和黄璘待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辞离开。
顾铭起身相送,胸骨处的钝痛让他动作微滞,但他面上未露分毫。
“二位师兄慢走。”
“长生留步,好生休养。”
黄璘拱手,神色郑重。
何舟则拍了拍顾铭未受伤的右肩,力道放得极轻:
“改日再来看你,若缺什么,只管开口。”
午后,柳惊鹊正坐在廊下,用一块软布擦拭着家传的长剑。
这次过后,她已经发誓以后不管去哪,都要随身带着这把剑了。
院门再次被叩响。
朱儿跑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风尘仆仆的柳惊鸿。
他一身皮甲裹挟着江风水气,显然是刚押船抵达金宁码头,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
柳惊鸿大步跨进院子,目光如电,第一时间便扫向顾铭胸前厚厚的包扎。
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带着一路奔波的疲惫和压抑的火气。
他几步走到顾铭面前,浓眉紧锁:
“恩公!我刚到金宁就听说了你的事情,怎会伤成这样?”
不待顾铭回答,他猛地转向一旁的柳惊鹊,带着兄长的威严斥责道:
“惊鹊!你是怎么护卫的?竟让恩公受此重伤!”
柳惊鹊抿紧了唇,脸色微微发白,并未辩解。
顾铭立刻抬手,轻轻按住柳惊鹊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手腕。
“惊鸿兄,此事怪不得惊鹊。”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之意。
“若非惊鹊拼死相护,我此刻怕已是一具尸体。”
“惊鹊为护我,肩上也挨了一刀。”
柳惊鸿的目光这才落到妹妹肩头,那里衣衫下也隐约透出包扎的痕迹。
眼中的怒意瞬间被担忧和心疼取代,像被戳破的气球,只剩下沉甸甸的后怕。
他张了张嘴,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你……”他看着妹妹倔强而苍白的侧脸,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不要紧吧?”
柳惊鹊微微垂眸,避开兄长的目光,只轻轻“嗯”了一声。
柳惊鸿满腔的怒火与后怕交织,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看看顾铭胸前,又看看妹妹肩头,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无奈与关切:
“罢了罢了……人没大事就好!”
他来回踱了两步,似乎在平复心绪,旋即转向顾铭,神色认真:
“恩公,你如今在备考乡试的紧要关头,身边只有惊鹊一人护卫,终究单薄了些。”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略显空荡的庭院,提议道:
“要不要我挑两个靠得住的好手过来?都是跟着我走惯了镖的兄弟,身手胆识都是一流。”
“日夜轮值,护你周全,断不会再出今日这般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