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挣开一道血红的裂口。
光淌下来,舔过焦黑的工事、干涸的河床。
最后落在一个士兵低垂的枪口上,晃得他眨了眨干涩的眼。
当然,也照耀在河对岸的那条黑线上。
“尸潮,是尸潮,它们冲过炮击范围了!!!”
“太多了!这也太多了吧!!”
“守不住的,这根本守不住的!!”
防线上的士兵们,看清对岸的黑线之后,不知道是谁优先喊出声。
顿时,让河岸两边彻底沸腾。
那道横亘在对岸的“黑线”,在骤然降临的阳光下,显露出它真实的样貌。
那是由无数扭曲肢体粘结成的、缓缓蠕动的肉毯。
光芒所及之处,腐烂躯干上的破败衣料、翻出的惨白骨茬。
甚至空洞眼窝中瞬间蒸腾的稀薄水汽,都清晰得令人作呕。
它不再是夜色中模糊的威胁,而是在纯粹光明照耀下最真实的恐惧。
整条黑线 ,在河对岸延绵了两三千米,而且还在不断延长。
河岸北边,士兵们紧张情绪,化成了一声声的嘈杂的叫喊声。
而河对面的那道“黑线”突然崩塌了。
不是冲锋,是崩塌。
如同整片腐烂的大陆向河床倾泻,只有很少的一股尸潮,踏上了对岸的墙头,沿着大桥奔向北岸的桥头堡阵地。
无数躯体滚下对岸堤坝,汇成粘稠的尸瀑,瞬间填满干涸的河床。
浅水被碾成浊浪,裹挟着断肢向前泼溅。
它们攀爬、堆积、互相践踏,在河中央垒起摇晃的肉丘,高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眼看就要够到这边堤坝的边缘。
就像是腐臭的浪潮,正轰鸣着拍向最后的防线。
这种视觉冲击力,比第二和第三大区更加震撼,就像是面对巨龙俯首一样。
防线上的士兵被这种尸潮的视觉冲击,压到精神崩溃,终究是出现了李凡最不想看见的画面。
士兵们,出现了少部分溃逃。
哒哒哒哒!!
枪声同时从防线上和防线后面督战队的枪口响起。
那些扔下步枪,还不等站起身的士兵们,突然被身后的子弹,打死在防线下面。
第一具丧尸越过河床中线时。
“开火!开火!!”
军官的吼声变了调。
但最先响起的不是枪声,是某个士兵呕吐的声音,紧接着是拉枪栓时金属剧烈撞击的脆响。
起初的射击是零落的、颤抖的。
子弹盲目地泼向那片蠕动的肉丘,溅起粘稠的黑浆。
有人一边扣扳机一边哭,手指僵硬地粘在护木上。
一个年轻士兵打空了弹匣,仍死命扣着扳机,撞针空击的咔哒声混在他喉头压抑的呜咽里。
一旁的老兵,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
“踏马的换弹,不想死就把它们打回去!!”
年轻士兵,这才哆哆嗦嗦的换好弹夹,重新瞄准,扣动扳机。
恐惧像瘟疫般蔓延。
看着那些残缺的躯体在弹雨中只是晃了晃,又踩着同类的碎块向上攀爬。
恐惧终于压垮了理智。
防线上的枪声骤然疯狂地稠密起来,汇成一片撕裂耳膜的、没有间隙的狂啸。
士兵们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脸颊肌肉扭曲,把枪口抵近到几乎要插进那腐烂的血肉中发射。
弹药如同被倒进无底洞,火箭弹拖着猩红的尾迹没入尸潮,炸开了一朵朵腐肉血花。
他们不再是为了命令或生存而战。
只是被那翻滚上涌的死亡逼到了绝境,本能地、机械地用火焰和金属,去抵挡那即将吞噬一切的、冰冷的黑暗。
仿佛手里的家伙事儿的响声,才能让自己在这种大恐怖的压迫下,得到一丝丝的慰籍。
可丧尸,终究不是活人,它不会因为子弹雨的密集,而停下冲锋的脚步。
反而会因为河岸这边士兵们身上散发出的食物香味,更加的疯狂。
钢铁和腐肉的对撞,就像是一场拔河比赛。
而很明显,目前的情况就是,丧尸顶着钢铁雨幕,一步步的逼近到了河岸之下。
“手雷,给我扔!
不用节省,全给我扔下去!!!给我炸死这帮没脑子的畜牲!!”
命令下达的瞬间,整条防线上空骤然升起一片死亡的抛物线。
手雷如同铁黑色的冰雹,密集地砸向河床。
先是最沉闷的第一声爆响,紧接着,冲击波便撕碎了声音的秩序。
无数声巨响同时炸开,汇成一声持续碾压大地、捶打胸膛的恐怖闷雷。
河岸边上,那片堆积蠕动的尸丘瞬间被火光和硝烟吞没。
82-2式全塑手雷的冲击波肉眼可见,像一圈圈透明的巨锤,狠狠砸进腐肉的海洋。
丧尸的躯体在剧烈膨胀的空气中被扯碎、抛起,炸开一团团粘稠的黑雾。
燃烧手雷炸开的地方,铝热剂的惨白光芒与凝固汽油的粘稠火焰立刻附着其上。
点燃了一切,将一片片丧尸化作扭曲移动的火炬。
弹片与腐肉齐飞,河床从炼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沸腾的绞肉机。
冲击波的气浪甚至卷回岸边,带着浓烈的焦臭与血腥味,拍打在士兵们被硝烟熏黑的脸上。
瞬间,让原本已经快要分出胜负的拔河比赛出现了转机。
拔河绳子上的红花,又艰难又缓慢的重新退回到了河床中央。
各段的基层军官,看到这一幕,信心大增,高喊一声。
“打的好,坚持住!!”
然而,就在这声高呼喊出来不到十几分钟,丧尸潮又占据了上风。
而这一次,比之前还要凶猛。
由于河床上的丧尸尸体逐渐变多,丧尸进攻的难度也大大降低。
房车上,李凡看着尸潮势如破竹的攻势,手里揉搓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速度越来越快。
苒霖控制着一只银蜻蜓,在防线上来来回回的飞,叹了口气。
“不行啊李凡,这才不到一个小时,他们都快顶不住了。
看这个样子,最多再坚持十来分钟,防线就要破了!!”
李凡抓起一旁的对讲机,沉声问道。
“张鹏,你们到哪儿了?!!”
“三号桥,再给我半个小时,我们就能赶到!!!”
“我只给你二十分钟,就算是爬也要给我爬过来!
滦平这里最多顶不过二十分钟!!”
“是!
二十分钟之内,赶到目标位置!!”
李凡放下对讲机,立马就看见了投影里,一段河岸防线出现了崩溃的预兆。
“艹!!”
点燃香烟往嘴里一塞,从异空间里取出一把三管儿撕裂者重机枪,装好单链,跳下房车。
“苒霖,咱们分开支援,想办法保住防线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