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跌撞着冲出了那段湿滑的甬道。
跨过先前那两具倭人尸体,就让他们在这里沉睡吧。
退出到洞口,我从包里找出两管炸药,扯出引线。
洞穴里面的秘密决不能让人发现,先不说仙草的秘密,两条人命可是非同小可。
我脑子却异常清醒,必须将这段主通道彻底炸塌。
我摸出了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了引线。
耀眼的火苗窜起我,我赶紧退到安全的地方。
“轰——!!!”
沉闷的巨响先从地底传来,脚下的山岩剧烈一震。
紧接着是更加巨大、更加恐怖的崩塌轰鸣!
火光从洞口喷涌了一瞬,随即就被无数坍塌的碎石和岩块彻底吞没。
原本被炸开的豁口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坍塌面。
洞口消失了,连同里面的秘密埋在了这座山的腹地。
我背起行囊,最后看了一眼那崩塌的入口,转身离开了这里。
“回去后,黄莉又有的研究了。”
路上,我看见了赵伟,他靠坐在老松树根上,头歪向一边。
脸上、脖子上、所有裸露的皮肤都肿胀得发亮。
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没有挣扎的痕迹。
他大概是在极度的痛苦和窒息中,独自一人慢慢僵冷在这里。
“死有余辜。”
脑子里闪过他先前贪婪算计的眼神,还有更早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为虎作伥,欺软怕硬,最终死在几只毒蜂之下,倒也像个讽刺的注脚。
我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去探他的鼻息,没有去合他的眼睛。
只是经过时,目光在他那张可怖肿胀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确认了那股毫无生气的死寂。
第二天,我便悄悄离开了双阳山。
山间的晨雾浓重,很好地掩盖了行迹。
我走到山外的公路旁,等了许久,才搭上一辆破旧的中巴车,摇摇晃晃驶向市区。
车厢里人不多,零星坐着几个早起的乡民。
我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拉低了帽檐。
这一路上,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我。或许有,或许没有。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常,像一个普通早起赶路人。
三个倭国人失踪,后面不知道会激起什么浪花。
他们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他们的失踪,迟早会被发现,
那片被炸塌的山体,能掩盖多久?
而赵伟的死,在官方记录里大概会归于意外,深山遭遇毒虫,救援不及。
几个小时后,中巴车停在了市区的车站。
我随着寥寥几个乘客下车,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公司。
下车后,我没有半分停留,便急匆匆地实验室走去。
实验室里,黄莉正对着显微镜记录数据。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见我的模样:“你怎么这身打扮?风尘仆仆的。”
“我刚从双阳山回来。”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身后独立的办公室进去谈。
黄莉没再多问,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我跟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室内安静下来,黄莉在办公桌后坐下:“去双阳山,也不叫我跟你一起。”
我没有解释其中的凶险,那些现在说来都为时过早。
我只是将背包转到身前,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那几个密封的样品盒,依次放在她面前光洁的桌面上。
“黄老师,你先看看这个。”
黄莉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她戴上手套打开盒盖。
“异叶蓝苔藓?不对…颜色更深,绒状结构更密,孢子囊的形态也有差异,有点不太一样。”
“还有这个。”我递上另一个更为厚重的密封盒,盒子里正是那株在幽暗洞穴中散发着微光、形态奇特的“仙草”。
“这是什么?”黄莉接过盒子。
饶是她见多识广,此刻也露出了罕见的困惑。
“我也不知道。研究的时候务必小心,这是目前唯一的样本。”
山洞的入口,已经被我彻底处理了,很难再获取新的样品了。
黄莉没有追问细节。
“我明白。”她简短地回应,随即站起身来,拿起装有“仙草”的密封盒。
“我需要立刻进行初步观测和隔离处理。”黄莉说着,已经转身朝连接办公室的专用实验室门口走去。
我对这样的情景早已习以为常。
一旦进入研究状态,黄莉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眼前的样本和数据,外界的纷扰都会被自动屏蔽。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我没有继续等待,也转身离开了。
我朝着自己的办公隔间走去,包里还躺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小册子,来自山洞,来自某个长眠的倭国人。
“也许翻译那本日记,或许会找到答案。”这个念头浮了上来。
黄莉那边需要时间,而文字里或许藏着关于那株“仙草”更早的研究。
我用手机软件扫描翻译生成的文本,格式和语序略显生硬,但大意可辨:
昭和十六年四月十二日晴
抵达支那半月有余。
关东军的给养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但这不是我们小队被派来这片偏远山区的理由。
中佐单独召见了我,交给我一个任务。
命令很简略:前往地图标注的“双阳山”区域,寻找“不死草仙草”的植物。
中佐的眼神里有不容置疑的狂热。
“帝国圣战需要一切超常的力量,”
“古籍记载,此物能激发人体潜能,无视伤痛,甚至延长生命。找到它,带回样本。这是比占领一座城池更重要的功绩。”
我不完全理解,但军令如山。
四月十五日阴
山区地形比地图复杂十倍。
向导是一个眼神闪烁的满人,他不断提及山里的“怪事”。
我斥责了他,并用枪口提醒他认清自己的位置。
队伍共十二人,携带了必要的探测工具和标本容器。
空气寒冷潮湿,这该死的天气。
四月十八日雾
我们好像迷路了。按照古籍残篇的模糊描述,仙草应生长在“阴阳交汇之地,幽暗却自有微光”。
这描述简直如同呓语。
今天遇到了一处陡峭的裂谷,深不见底,涌出带着硫磺味的热气。也许这就是“阴阳交汇”?
士兵森下在攀爬时失足,惨叫回荡了很久。我们甚至无法回收他的遗体。
士气开始低落。那个满人向导不见了,可能是趁雾溜走了。懦夫!
四月二十二日?
我们找到了!天照大神保佑!
是一个隐蔽的洞穴,入口被藤蔓完全覆盖。
深处有地下水脉,岩壁上有一种发光的苔藓,幽蓝一片,照亮了路径。
在洞穴最深处,一个天然形成的岩盆里,我们看到了它!
几株形态奇异的植物,茎叶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淡金色,即使在黑暗中也仿佛萦绕着微弱的光晕。
叶片表面有类似经络的银色纹路,触碰时有种温润的质感,不同于任何已知植物。
就是它!一定是“不死仙草”!
我们采集了大部分植株,只留下最小的一株和根系。
过程异常顺利,顺利得让人不安。
负责采集的士兵铃木异常兴奋,声称闻到一种“让人精神百倍”的清香。
但我总觉得,在这洞穴的幽深之处,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