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鹏因为要筹备订婚的事,特意请了假。
送药的事不能耽搁,我打电话把李哲叫到了药店。
不一会,他就骑着小电动赶了过来。
“豪哥,”他朝我们点点头,站得挺直,等吩咐。
“志鹏请假了,接下来几天药的事,你来接上。”我指向柜台。
秦雪已经准备好了专用的保温提桶,里面分层放着配好的药液瓶,保证温度。“用这个送,能保温,也稳妥。”
李哲上前仔细看了看那银色的提桶,问道:“还是每天下午送?送到刘总指定的地方?”
“对。明天开始,每天下午三点左右,送到他手上。”
“明白。”李哲应了一声,声音平稳。
事情交代完了,他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转身离开。
“豪哥,有件事……想问问您。”
“什么事?”我看向他。
“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张薇?”他问得有些艰难。
“你自己没她电话?”我语气没什么变化。
李哲嘴角扯了一下,笑得有点涩:“她把我拉黑了。微信、电话,都联系不上。”
我沉默了片刻。店里一时安静,只有窗外隐约的车声。
秦雪已经走开,去整理后面的药材柜,留出了空间。
“李哲,张薇那边,算了吧。她不适合你。”我大概已经明白了。
李哲也有些不服:“豪哥,我知道我现在,可能还配不上她财务主管的位置。但我在努力,我……”
“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我打断他。
“有些选择,她做出了,就不会回头。拉黑你,是她的态度。”
李哲的脸色白了白,“……我明白了,豪哥。”
“打扰您了。送药的事,我会办妥。”
他拎起提桶,没再看我,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电动车的声响很快远去,这次,透着点匆忙,甚至仓皇。
秦雪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拿着账本,看向我,眼神里有些了然,但什么都没问。
李哲是个实在人,对张薇那点心思,藏得不深,我早就知道。只是张薇那个人,目标明确,心思也活。
她选择站在我这边,无论是出于利益考量还是别的,都意味着她决意要洗刷掉一些过去的痕迹。
断了李哲的念想,对他而言,短痛好过长痛。
只是这明白的过程,终究是带着刺的。
店里药香依旧,人情世故却总比药材的配伍更复杂难解。每个人都在选择自己的路,也承受选择带来的结果。我收回目光,不再去想。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得他自己去消化。
几天后,李哲送药回来,把保温桶交给秦雪清洗消毒,自己却磨蹭着没立刻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那点没散干净的郁结,还是能看出来。
“豪哥,”他走到我跟前,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豁出去的恳切,“送药的事,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不出半点差错。我就……就一个请求。”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让我见张薇最后一面。就一次,把话说完,以后绝不再打扰她,也绝不再拿这事烦您。我……我就是想有个明白。”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面有固执,也有狼狈,还有一种底层人认准一件事就不回头的韧劲儿。我沉默了片刻。有些线,斩断了反而干净,拖泥带水对谁都没好处。李哲要这个“明白”,张薇未必不想给这个“了断”。
“等着。”我吐出两个字,走到里间,拨通了张薇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张薇干练而略带警惕的声音:“陈总?”
“现在有空吗?来店里一趟。”我没多做解释。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张薇显然在快速权衡:“……有什么事吗?我这边还有点报表……”
“李哲想见你。最后一面,把话说清楚。”我打断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来了断干净,对你们都省心。”
更长的沉默。我几乎能想象张薇在电话那头蹙起眉头,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样子。她在计算利弊,衡量见这一面可能带来的麻烦,以及不见可能留下的隐患。
“……好。”终于,她的声音传来,恢复了冷静,“我半小时后到。”
“别在店里。”我说,“街角那家‘静心’茶室,你知道。二楼最里的隔间。”
“明白。”
挂了电话,我走回外间。李哲还站在原地,背挺得有点僵直。
“街角‘静心’茶室,二楼最里间。她在路上了。”我看着他,“记住你自己说的话。这是最后一次。”
李哲重重地点了下头,喉咙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背影有些仓皇,又有些决绝。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张薇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她穿着一身合体的米白色通勤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个精巧的公文包,脸上妆容精致,神色平静,只是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先朝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感激,也有些被叫来处理“私事”的轻微不耐。
“他在茶室等你。”我只说了这一句。
“谢谢陈总。”张薇低声说,转身朝着街角茶室的方向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规律,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
我没有跟去,也没让秦雪靠近那边。有些局,外人不在场更好。我坐在店里,慢慢喝着一杯已经温了的茶,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茶室离得不远,但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我才看见张薇从那栋小楼里走出来。她的步速比去时快了些,脸上的平静依旧,但仔细看,眼角似乎有些微红,只是被她很好地控制住了。她没有再回店里,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很快驶离。
又过了几分钟,李哲才从茶室方向慢慢踱回来。他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睛看着地面,走到店门口时,停住了脚步,没进来。
“豪哥,”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但吐字清晰,“事……了了。谢谢。”
他说完,没等我回应,转身走向他那辆旧电动车,动作有些迟缓。发动机响了几声才打着,他骑上去,很快消失在街角拐弯处,融进夜晚的车流里。
秦雪轻轻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新沏的茶。
“都过去了?”她轻声问。
我接过茶杯,温热透过瓷壁传来。“嗯。”我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