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阶。
魔法的巅峰,至高的境界,人类(乃至大多数智慧种族)所能触及的极限。
那并非简单的力量累积,而是一种本质的蜕变,一种与“世界真理”的共鸣,其存在本身,已非简单的数字等级所能衡量。
一个对魔法一无所知的门外汉,或许会天真地发问:“八阶之后不就是九阶吗?听着差距也不大。”
但事实绝非如此。
八阶与九阶之间,横亘着一道清晰可见、却令无数天才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的、如同天渊般的巨大鸿沟。
若以最直接的比喻来形容他们魔法“水准”的差异,那就像是一位刚刚踏入魔法之门的一阶学徒,与一位已然站在魔法界顶峰、开宗立派的七阶大魔导师之间的差距。
听起来或许夸张,但这确实是相对准确的描述。
九阶的魔法师,他们已经超越了通常意义上“魔法师”的范畴。
他们窥见了世间存在的部分“真理”,获得了某种特殊的“领悟”,不再将魔法仅仅视为需要咒文、手势、魔力回路精密配合的“技术”或“公式”,而是开始将其看作一种如呼吸、如流水、如日月升降般的“自然现象”来理解、引导、乃至……部分地“定义”。
在广袤的埃特鲁世界,已知的、被确认的九阶魔法师,数量不足十人。
为何用如此模糊的方式表述?
因为世上无人能确切知晓九阶魔法师的准确人数。
达到那个境界的存在,已然能够部分违背自然的生灭法则,肉体的寿命限制对他们而言意义变得淡薄。
他们中的一些,早已隐居于世界的阴影之中,或是高维度的夹缝,或是概念的间隙,彻底脱离了世俗的观测与理解。
因此,无人敢断言其确切数目。
满月之塔塔主,大魔导师海星月,便是那“不足十人”中,与斯特拉学院院长艾特曼·艾特温齐名、依旧活跃于世人视野的少数几位之一,是活着的传奇。
他于生命绝迹的“死寂沙漠”中心,一夜之间筑起巍峨魔法塔、并创造出一片生机勃勃巨大绿洲的壮举,早已被编入各国魔法教科书,成为不朽的传说。
尽管比起年代更为久远的艾特曼·艾特温,他“仅”有百岁之龄,但其积累的功绩、掌握的奥秘、以及对魔法本质的探索深度,早已浩瀚如星海,经验丰富到常人难以想象。
然而,即便是对海星月而言,眼下的情况,也堪称前所未有。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将这次搜寻行动的现场指挥权,全权交给……那个少年?”
海星月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深海,听不出喜怒,但他那双如同浓缩了星空的眼眸,却微微转向身旁的泽丽莎,目光中带着一丝清晰的、不容错辨的无法理解。
他们此刻身处满月之塔某个可移动的观测前哨内,房间由纯净的魔法水晶构成,内壁流淌着复杂的银色符文,外部则是不断落下的、被结界柔和光芒映亮的雨幕。
空气中弥漫着高阶魔力仪器运转时特有的、清冷而稳定的嗡鸣。
“是的。”泽丽莎的回答简短、清晰,没有丝毫犹豫。
她已换下那身湿透的黑色衣裙,穿上了一套星云商会提供的、便于行动的深蓝色作战服,赤红色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金黄色的眼眸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火焰。
海星月沉默了数秒。
他是梅利安的挚友,几乎看着泽丽莎长大。
他深知这个女孩的聪慧、固执,也清楚她此刻承受的巨大打击与压力。
但将寻找父亲……如此重要、如此棘手、甚至可能涉及未知高位阶存在或现象……的任务指挥权,交给一个十几岁的斯特拉学院少年?
“你疯了。”
海星月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是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直指核心。
“不,”泽丽莎抬起头,毫无避让地迎上大魔导师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好吧。”
海星月微微颔首,仿佛接受了这个前提,但接下来的话语却更加锐利,“你说的是那个叫‘白流雪’的少年吧?最近确实听闻了一些关于他的……‘趣事’。但是,那又如何?”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空气,指向观测窗外那些正在雨幕中高效、沉默地忙碌着的身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绣有弦月与星辰纹章的深黑色法袍或轻甲,动作精准,气息凝练,无一不是满月之塔精心培养的精英,是处理各种超自然神秘事件与高难度魔法搜救的专家。
“这里的每一位魔法师、每一位调查员,其经验、学识、实战能力,都远在‘白流雪’之上。他们中最年轻的一位,参与处理过的异常事件,也比那少年听说过的还要多。”
海星月的话无可辩驳,甚至可说是理所当然,不仅是他,换作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持有同样的看法。
白流雪或许是个天才,或许拥有令人惊讶的洞察力或某种特殊天赋,许多接触过他的法师都私下议论,假以时日,他必将成为魔法界一颗耀眼的明星。
但是,“假以时日”。
现在的白流雪,经验严重不足,他虽然知识渊博,思维敏捷,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局限于斯特拉学院的围墙之内。
即便在校期间有过几次击退“黑魔人”或解决校内事件的记录,但那与眼前这种涉及世界级人物神秘消失、可能触碰未知高危法则的复杂任务相比,简直是儿戏。
这里每一位“黑队”(满月之塔精英调查队的代号)成员,都至少有数十次独立处理“黑魔人”袭扰乃至更危险魔物事件的经历,更是侦破过无数离奇失踪、诅咒、遗迹异常等棘手案件的老手。
将指挥权交给白流雪,无异于在侮辱这些专家用血与汗积累的经验和尊严。
“我理解您的意思,”泽丽莎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但我……无法同意。”
海星月灰色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不再言语,只是用那双星空般的眼眸,平静地、却带着无形重压地注视着泽丽莎,仿佛在等待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或者,等待她自己意识到这个决定的荒谬。
短暂的沉默在充满仪器嗡鸣的房间里弥漫。
只有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如同背景的叹息。
不久,泽丽莎再次缓缓抬起头。
这一次,她金黄色的眼眸中,先前那燃烧的火焰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冰冷的平静。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哀求,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剥离了所有情绪、纯粹到令人心悸的“陈述”意愿。
海星月与她对视的瞬间,这位见惯了世间风浪、心境早已古井不波的九阶大魔导师,灵魂深处,竟莫名地掠过一丝寒意。
“塔主大人。”泽丽莎开口。
“……说。”
“您所说的这一切,我全都知道。”她的语气平板无波,像在复述一道数学公式。
“……”
海星月沉默。是的,他当然知道。
泽丽莎的智慧从未被白流雪的光环完全掩盖。
她是被称为“世纪天才”的头脑,不仅在魔法理论上学业顶尖,更在年幼时便涉足复杂的商业帝国运作,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
她的分析、判断、权衡利弊的能力,早已得到证明。
“我现在,正在以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冷静’的状态,分析和思考着。”泽丽莎继续说道,金黄色的眼眸一眨不眨,“为了找到父亲,我可以付出我拥有的一切……我的财富,我的名誉,我的未来,乃至……我的灵魂。”
错了。
大错特错。
认为泽丽莎此刻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感情”,完全是一种错觉。
她正在用情感诉说。
用那刚刚诞生不久、尚且稚嫩却汹涌澎湃、几乎要将她自身也焚烧殆尽的情感,作为燃料,驱动着那台名为“泽丽莎”的精密机器,做出在外人看来最不“理性”的决定。
冷静的判断?可笑。
海星月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他看穿了表象。
泽丽莎此刻,恰恰是被这前所未有的、剧烈的情感洪流所左右,才无法做出符合她一贯风格的、“正确”的理性判断。
然而,真正让海星月感到一丝惊愕的,是另一个发现:‘这个孩子……竟然在“用情感”诉说?’
这简直难以置信。
或许她的父亲梅利安并未完全察觉,或许外人被她完美的仪态和卓越的智商所迷惑,但海星月,这位洞察灵魂本质的大魔导师,很早就看穿了真相……泽丽莎,是一个几乎没有天然情感的孩子。
并非冷酷,而是某种先天或后天的缺失,让她难以像常人一样感受喜、怒、哀、乐、爱、憎。
无论她如何模仿、掩饰,都难以完全欺骗海星月这双看透虚妄的眼睛。
他几乎是看着她,如何用纯粹的逻辑和计算,来模拟“正常人”的反应,如何用利益和得失,来替代情感作为行为驱动力。
此刻的情况,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究竟是什么,让她发生了如此剧烈的变化?
是父亲突然失踪的打击过于巨大,以至于冲垮了某种屏障,激发了她深层潜意识中一直被压抑的情感潜能?
不,感觉不止如此。
海星月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某种极其强烈、持续不断的“刺激”,在更早之前就一直在影响着泽丽莎,潜移默化地撬动着那封闭的心门。
然后,父亲失踪这场终极的悲剧,如同最后的催化剂,让那积蓄已久的东西轰然爆发,终于将某种比机械更冰冷的“程序”,灌注成了鲜活而痛苦的“情感”。
“……既然你心意已决,”海星月最终,缓缓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中带着对老友的承诺,对晚辈的无奈,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这次,我便依你。”
作为梅利安的至交,面对泽丽莎如此状态下的恳求(尽管她并未“恳求”,但那眼神比任何哀求都更有力),他无法断然拒绝。
于是,在满月之塔的历史上,或许也是整个大陆魔法界的历史上,破天荒的一幕发生了:由塔主海星月亲自关注的、代号“黑队”的精英魔法调查队,其现场行动的临时指挥权,被交到了一位斯特拉学院的在校学生……白流雪手中。
消息传出,自然在满月塔内部引起了无声的波澜,并非没有不满,也并非没有质疑。
但没有任何人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
一方面,是出于对塔主海星月绝对权威与智慧的信任;另一方面,这些精英法师本身就具备极高的情绪控制与专业素养,懂得在任务中隐藏个人好恶,服从指令。
‘压力……还真是不小。’
站在临时搭建的、布满了各种闪烁魔法仪器和展开的复杂魔法阵图的指挥台前,白流雪感受着周围那些看似平静、实则蕴含着审视与质疑的无形目光,心中暗自嘀咕。
虽然这局面本就是他有意推动,但真正站在这个位置,指挥这群平均年龄和经验都远超自己、最低也是五阶起跳的精英法师,那股无形的压力还是如同实质。
更何况,那位仅仅是静静站在指挥室一角、仿佛与周围空间融为一体、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浩瀚如星海般气息的九阶大魔导师……海星月本人,就在现场亲自“监督”。
在这种存在面前,任何一点纰漏或犹豫,都会被无限放大。
不过,白流雪终究是白流雪,身负“燕莲红春三月”的加护,能极大程度稳定心绪,调和自身气场;即便没有这份加护,他那经历两世、早已磨砺出的、在某些时候堪称“厚脸皮”的心理素质,也足以让他表面维持镇定。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着手?”
原本“黑队”的临时指挥官,一位气质沉稳、目光锐利的中年男性法师走到白流雪身边,语气平静地询问道。
他的态度专业,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敬,但问题本身,就是一种考验。
白流雪的目光快速扫过指挥室内外陈列的各种魔法设备……高精度魔力波动频谱分析仪、时空褶皱探测器、因果线追踪法阵基盘、灵魂共鸣增幅器……全都是大陆最顶尖、许多甚至是满月塔独有的魔法造物。
他沉吟片刻,指向其中一台造型奇特、如同多面水晶簇组合而成的仪器。
“我们需要启用‘阿尔法型灵质射线发射器’,MPM(魔力粒子动量)输出调整到三阶阈值以上,灵质注入速率……需要超过每秒三十万灵子单位。”
“灵质射线?”
那位前指挥官眉头微蹙,“如果你是打算追踪梅利安会长消散时可能逸散的魔力特征或灵魂残响,我建议你放弃这个思路。我们试过了,没有捕获到任何有效信号。”
白流雪的提议并不算新颖。
梅利安的“消失”无疑是某种超越常规的魔法(或类魔法)现象。
满月塔的调查队早已以魔法侦测为核心,动用了几乎所有可能的手段进行分析:回溯最近一个月内的宏观与微观魔力流动,解析现场残留的任何法术模型碎片,监测所有元素属性的异常变化,搜寻一切可能存在过的“痕迹”……魔力如同水流,流动必留痕,这是魔法界的常识。
而满月塔的调查队,拥有捕捉这些“痕迹”的、大陆最顶尖的技术。
然而,结果是一片空白。
仿佛有一个更高阶、更隐秘的存在,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将一切可能指向真相的线索,都彻底“擦拭”干净了。
“像魔力痕迹追踪、法术反构解析这类……各位前辈法师们已经尝试并确认无效的方法,我不会再去重复。”白流雪摇了摇头,语气肯定。
“那么?”
前指挥官和其他几位注意着这边对话的法师,目光都集中过来。
“我们需要调整‘灵魂速率共鸣咒文阵列’的底层代码,以第七套变体公式为基础,逆向加载‘卡门塞特古灵文密钥’进行二次加密编译。”
白流雪快速说道,同时走向那台灵质射线发射器的控制终端,手指已经开始在悬浮的光幕上快速划动,输入一串串复杂晦涩的魔法符文与数学公式。
“就这么做?依据呢?”
前指挥官没有阻止,但质疑紧随而来。
这并非针对白流雪个人,而是合理的、负责任的质询……动用如此精密的设备,调整涉及灵魂层面的高危咒文,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不能因为指挥权易手就盲目行动。
“众所周知,每个智慧生命体,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波长’或‘灵质特征谱’,如同指纹。”白流白头也不抬地解释,手指飞舞。
“那目前只是一个未被完全证实的‘假说’。直接测量并锁定特定个体的灵魂波长,尤其是其离散状态,以现有技术几乎是不可能的。”
另一位擅长灵魂魔法的女性法师插话道,语气严谨。
“对其他魔法师或组织而言,或许不可能。”
白流雪终于停下手,转过身,目光扫过指挥室内几位核心成员,最后落在那台造型奇特的灵质射线发射器上,迷彩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但如果是满月之塔的‘阿尔法型灵质射线发射器’,配合你们独有的‘第七套灵魂秘钥体系’……理论上,是存在可能性的。只是你们之前的搜索方向,或许过于局限于‘梅利安会长’本身,而忽略了他最后接触的、最强烈的‘外部关联’。”
“外部关联?”
海星月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大,却让整个指挥室瞬间安静下来,他一直如同背景般沉默,此刻却投来了关注。
“是的,”白流雪看向塔主,微微颔首,“卡门塞特。那个‘实现’了愿望,并导致会长‘消失’的古老存在。会长的‘永生’形态与卡门塞特的力量直接相关。那么,追踪卡门塞特力量的特殊‘灵质印记’,或许比直接追踪会长离散的灵魂,更为可行。而卡门塞特的灵质特征……在古老的禁忌文献中,是有模糊记载的,恰好可以与‘第七套变体公式’及‘古灵文密钥’产生共振。”
他解释的同时,手再次按在控制终端上。
这一次,他输入的指令更加复杂,指尖流淌的魔力带着奇异的韵律,与仪器内部的结构产生共鸣。
嗡……咚!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奇异嗡鸣响起,紧接着是某种结构锁定的“咔哒”声!
那台原本只是散发着柔和微光的“阿尔法型灵质射线发射器”,内部的多面水晶簇骤然开始高速旋转、调整角度,发出悦耳但令人心悸的晶体摩擦声,复杂的光路在水晶簇内部被构建、折射、汇聚。
嗡!!!
仪器发出的声响陡然拔高,变得稳定而有力。
紧接着,一束极其凝练、肉眼几乎难以直视、散发着深邃幽蓝色光芒的射线,从仪器顶端激射而出!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能穿透物质,直接照进灵魂深处,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感到一阵微微的战栗。
蓝光稳定地投射在指挥室中央预先设置好的、用于接收和分析的“灵质显影幕”上。
光芒流转,渐渐勾勒出模糊的、不断变幻的线条和光点,仿佛一幅抽象的地图,又像是某个巨大存在的、残缺的灵质轮廓。
“这……”
前指挥官瞳孔微缩。
满月塔的魔法师们对这台仪器的性能了如指掌,他们从未见过它被激发出如此稳定、如此指向明确的幽蓝灵质射线,更未见过显影幕上出现如此……“有信息”的反应。
白流雪最后用力拍了一下控制终端某个不起眼的符文节点,仿佛完成了最后的“校准”。
“好了,”他吐出一口气,目光锁定显影幕上那些不断变化、却隐隐指向某个方向的幽蓝轨迹,声音清晰地说道:“现在,我们将以梅利安会长被‘卡门塞特化’的灵魂灵质为间接信标,逆向追踪其力量源头,以及……会长当前可能所在的、与卡门塞特关联的‘位置’。”
…………
卡拉科伦山脉,某处山腰营地。
阿伊杰与普蕾茵,这两位为了寻找“银时十一月”失落神物而踏上旅途的少女,在经历了一些波折后,成功加入了由老练探险家盖勒温率领的、前往卡拉科伦山脉深处搜寻失踪富家子的探险队。
尽管两人都拥有实打实的四阶魔法师实力,但过于年轻的面容和缺乏“官方”认证的冒险经历,让队伍中的老手们起初多少有些轻视和疑虑。
不过,这种微妙的氛围,在短短几天内,便消散了大半。
“开饭啦!五分钟前还是一堆原始材料哦!”
普蕾茵用勺子敲打着临时架起的铁锅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朝着分散在营地各处的队员们喊道。
她围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略显宽大的粗布围裙,脸上沾着一点烟灰,碧蓝色的眼眸在营火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探险队员们立刻拿着各自的金属饭盒,自发地排起了队,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阿伊杰在一旁帮忙分发烤好的面饼,看着这一幕,淡紫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小声对普蕾茵说:“怎么说呢……普蕾茵你真是……各方面都厉害得有点夸张了。”
探险队成员基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像阿伊杰和普蕾茵这样的“学院派”新人,通常会被安排一些搬运、警戒之类的杂活,很难真正融入核心圈子,更别说获得话语权。
阿伊杰对此并无怨言,在遇到零星魔物袭击或需要探察危险地形时,她总是默默而高效地运用自己的魔法解决问题,展现了可靠的战力。
而普蕾茵,则展现了更为惊人的“亲和力”与“全能性”。
她似乎对野外生存的各种技能了如指掌:用简单的针线为队员修补磨损的衣物或背包;利用手边的材料快速修理一些出现小故障的照明灯具或简易魔法陷阱;甚至在食材有限的情况下,变着花样做出美味可口的餐食。
她的体力仿佛无穷无尽,勤快得让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糙汉们都有些不好意思。
更令人好奇的是,她这些明显不属于斯特拉学院常规课程的手艺,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通常,斯特拉这种顶尖魔法学院的学生,往往专注于魔法理论与修行,对“生活技能”不甚精通才是常态。
“喂,小丫头,你做饭的手艺还真不赖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矮人队员大口嚼着炖肉,含糊地称赞道。
“嗯?啊,谢谢……”阿伊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本身就拥有【心灵手巧】和【博闻强识】的特性,学东西很快,这些杂务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当然,和普蕾茵那近乎专业厨师级别的烹饪水平相比,她的帮忙就显得不那么突出了。
“哇,这两个斯特拉的小家伙,还真挺有用的嘛?”
“就是说啊!当初同意带她们来,真是赚到了!”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出来执行这种玩命任务,居然还能吃上像样的热饭热菜!”
阿伊杰的协助细致周到,普蕾茵的烹饪美味暖胃,两人合力打理的伙食,质量之高,几乎不亚于一些城镇里的专业酒馆。
尽管受限于野外环境,食材多是就地采集的野菜、菌菇和猎获的普通野兽肉,味道略显单调,但比起以往探险时千篇一律的干粮糊粥和硬邦邦的肉干,这简直是节日盛宴。
用餐时间结束,普蕾茵的工作却还没完。
“喂,斯特拉的小妹妹!我这件附魔旅行袍的‘耐磨损’符文回路好像接触不良了,魔力护盾老是时灵时不灵的,嗡嗡乱响。”
“是基础链接点的魔力导线松脱了,稍等,我加固一下。阿伊杰,那边那位大哥的照明水晶充能法阵好像刻歪了,你去调整一下能量导流槽。”
“好的。”
阿伊杰和普蕾茵在斯特拉都选修了炼金术相关的课程。
或许是因为长期在“世纪级炼金术天才”白流雪身边耳濡目染,见识过更精妙复杂的操作,处理这些探险装备的小毛病,对她们而言并不算太难。
“哈哈!谢啦小妹妹!以后有啥事,大哥肯定护着你们!”
“哎呀,不客气啦。”
多才多艺,手艺精湛,对探险队的日常帮助实实在在,再加上两人出众的容貌与礼貌的态度,使得她们在队伍中的存在感与好感度与日俱增。
尽管,为了迅速建立这种“亲和力”,她们不得不在其他队员休息时,依然忙碌奔波。
“喂,小家伙们,干得不错嘛。”
队长凯拉拉……那位小麦色皮肤、气质飒爽的女佣兵,咬着根草茎,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拍了拍普蕾茵的肩膀。
“凯拉拉姐姐,有什么需要修理的吗?”普蕾茵抹了把额头的汗,笑着问。
“那倒没有。要不要……陪姐姐喝一杯?”凯拉拉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两个小皮囊,晃了晃,里面传来液体的声音。
“呃……我们还在探险途中呢。”阿伊杰立刻小声提醒。
虽然用魔法设置了简易的隐蔽和防护结界,气味和光线不易外泄,被怪物发现的概率较低,但在任务期间饮酒,依然是危险且不负责任的行为。
“啧,没劲。”
凯拉拉撇撇嘴,作势要自己喝。
“不行。探险期间请忍耐一下。”
阿伊杰这次动作很快,一把将那两个皮囊“抢”了过来,表情认真。
凯拉拉咂咂嘴,倒也没真生气,只是嘟囔道:“我可不是把你们带来当管家婆的……”
“您什么时候‘养’过我们了?”普蕾茵笑嘻嘻地顶了一句。
大致收拾完营地,阿伊杰和普蕾茵也开始准备休息。
因为主动承担了太多杂务,两位少女“有幸”被安排和凯拉拉一起负责前半夜的守夜。
不过凯拉拉显然对“守夜”这份工作兴趣缺缺,满脸写着“麻烦”。
“啊,不过还好是第一班……”
她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大石上,仰头望着被浓密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
营地篝火被特意控制在很小,光芒微弱。
但在这远离文明灯火的深山之中,夜空显得格外清澈、深邃。
繁星如无数细碎的钻石,洒在漆黑的天鹅绒幕布上,汇聚成一条朦胧的银色光带(这个世界的“银河”),静谧而壮美。
“喂,小鬼们,看到那个星群了吗?”
凯拉拉忽然抬起手,指着夜空某个方向。
那里有几颗特别明亮的星星,排列成一个类似钩子的形状。
阿伊杰和普蕾茵同时抬起头,望向那片璀璨的星海。
比起城市中总是被魔法灯光和尘霾干扰的夜空,这里的星辰明亮得仿佛触手可及,让人有种漂浮在星光海洋中的错觉。
“真漂亮……”阿伊杰轻声感叹,淡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星光。
但普蕾茵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在斯特拉学院,野外生存是必修课之一,其中包含通过观测星辰来确定方位、坐标乃至大致时间的技能。
她顺着凯拉拉所指的方向看去,又快速扫视了夜空其他几个熟悉的定位星群和星座。
不对劲。
一种冰冷的违和感,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呃……?”普蕾茵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困惑的低吟。
“现在发现了?”
凯拉拉转过头,看着普蕾茵瞬间凝重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往日的戏谑,反而带着一丝深沉的、近乎无奈的了然。
阿伊杰也察觉到了普蕾茵的异常,以及凯拉拉语气中的异样。
她再次仔细看向夜空,运用课堂上学到的星空定位知识,尝试在心中构建星图,校准方向……
几秒钟后,阿伊杰猛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淡紫色的眼眸因震惊而睁到最大,身体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一字一句地,缓缓吐出那个令人心悸的现实:“天空的……星座……它们的相对位置……在、在倒转?”
“嗯,没错。”
凯拉拉收起了那抹复杂的笑容,声音平静,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两位少女心中激起惊涛骇浪,“我们越往这座山脉的深处走……可能,就越是在‘走向’过去……”
她的话语听起来像一句充满诗意的比喻,或是某种哲思。
但遗憾的是,结合眼前星空那诡异而确凿的“倒转”现象,以及卡拉科伦山脉自古以来那些关于“时空错乱”的恐怖传说……
这,很可能就是冰冷而惊悚的现实。
阿伊杰和普蕾茵僵硬地站在原地,仰望着那片瑰丽而诡异的、仿佛在缓慢逆向旋转的星空,一时间,失去了所有言语。
深夜的寒意,混合着对未知的恐惧,悄然渗透了临时营地的结界,包裹了每一个仰望星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