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饿狼小说 > 信鸽观察守则 > 132 精神力

132 精神力

    自从遭遇镜像的伏击,戚弈心始终躲在越野车侧方的阴影里。

    她先看着七只青铜人偶变身“沈维序”,面无表情地冲出去,投石问路。

    随后,是她真正的老板倏然站起身,一掌拍在引擎盖上,跃至车顶。

    车身微微一晃,老板借用车顶边缘的反弹力,纵身跃入前方的深坑。

    再然后,是和她一起躲在阴影里的沈锈,凭空消失。

    戚弈心身边,就只剩下一只和沈锈交换了位置的小人偶。

    她胆颤心惊,担心镜像这两个异种手中,真有RPG、手雷之类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但到了这一步还不拿出来,足以证明他们没有。

    戚弈心的信心又回来了,小心翼翼挪到车尾,缓慢探头,想观察一下战况。

    可惜对面越野车的远光灯,改装得像是两个工业探照灯,比普通远光灯亮好几倍,迎面望过去,眼睛快要被闪瞎。

    戚弈心迅速缩回来,继续躲着。

    直到听见夏松萝那声“盾”,她低头看那只静止小偶,知道沈锈要回来了。

    骤然,戚弈心狠狠打了个寒颤。

    挂在她脖子上的璇玑晷,在胸口处疯狂颤动,这是来自法器的危险预警!

    璇玑晷并没有预警的神通,除非对方曾被璇玑晷攻击过意识,才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杀意!

    难道是夏松萝?

    几年前,戚弈心曾经攻击过还在上高中的夏松萝,从而令夏正晨急火攻心,险些丧命。

    当时,有个在学校公开追求夏松萝的体育生,被沈维序给害死了。

    对于戚弈心来说,正是个借题发挥对付夏正晨的好机会。

    她将那个体育生的猝死,推到夏正晨头上,以此去动摇夏松萝。

    不,不对!

    戚弈心隐约感应到了……心钟?

    这人的意识里,有她种下的心钟?

    不可能啊,戚弈心诧异极了,心钟一次只能种给一个人。

    一旦种成功,此人就会成为说客最忠诚的“信徒”,对说客言听计从。

    可戚弈心从来没有施展过,施展一次消耗巨大,会让她衰老十几岁。

    强者很难被种成功,弱者要来干什么?

    但随着钟声逐渐逼近,戚弈心仿佛听到了她自己的丧钟!

    没有时间多想了,不管这人是谁,戚弈心率先施展天赋神通,使用璇玑晷的能量,去“撞击”已被感应到的那口心钟。

    “嗡——!”

    江航距离那辆越野车仅有几步之遥时,头部像是遭受了一记闷棍!

    意识深处那个巨大的表盘,清晰无比地浮现,瞬间攀升。

    心神针“咔哒”乱转,顷刻间,江航脑海里全是指针飞速旋转的声音。

    同时伴着一个女人的厉喝,在他脑海里炸响。

    “停下来!”

    “跪下!”

    江航一阵天旋地转,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脚步停顿了一下。

    来之前,戚弈心看过他的一段视频,知道是江航,吓了一跳。

    老板说,他因为捅了自己家人十三刀,似乎有精神病,狠容易发癫,说客或许能够克制他。

    此刻,戚弈心才清楚他为何被说有精神病,他潜意识深处竟然有说客的心钟。

    这种情况下,一个普通人,没有变成失智的傻子、疯子,仅仅是偶尔发癫吗?

    果然是个猛人。

    只是,戚弈心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他种下的。

    也没空多想,当务之急,戚弈心必须大声呼喊,提醒沈锈千万不要回来,江航来了这边突袭他,落地他就完了!

    而江航猜到她也跟着来了,早有准备。

    赶来的路上,江航向夏松萝索取了一支短箭,攥在右手心里。

    此刻,先朝左手腕的内关穴猛扎一箭!

    这个穴位,能够宁心安神。

    见这招管用,江航迅速拔箭,又扎向右手腕的内关穴。

    穴位的力量,再加上痛感刺激,江航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顶着头部撕裂般的剧痛,继续向前疾冲。

    赶在戚弈心开口提醒沈锈之前,朝她挥拳!

    迫使她不得不放弃提醒,再次凝聚全部的精神力,去敲响他脑海里的心钟!

    璇玑晷释放出的能量,仿佛凝结出一只手,不断把江航向外推。

    他的拳头无法靠近戚弈心,当然,最终目标也不是她。

    当沈锈从对面崖上瞬移回来后,江航立刻转了个弯,借旋转的力道,这一记逐渐发力的重拳,最终落在了沈锈的鼻梁上!

    “咔……”

    骨裂的声音钻入耳中。

    还没站稳的沈锈不仅没有看清江航的脸,甚至都没发出一声惨叫,昏了过去。

    缓缓倒在了戚弈心的脚边。

    看到年轻英俊的沈锈,颧骨、鼻梁、下颚凹陷的惨状,戚弈心内心的惊恐,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一幕带给她的视觉冲击力,远比看到江航一刀捅死他更强烈。

    戚弈心明白江航是有心为之,故意使用这种凶残的方式,来反攻她的精神!

    “江航!”

    戚弈心被吓得双腿发软,站立不稳,鼓足力量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以保持震慑。

    她扶着车门,发疯催动胸口的璇玑晷,撞击心钟。

    “嗡——!”

    璇玑晷的排斥力,以及剧烈的头痛再一次袭来,江航朝她脖颈挥过去的手刀,不得不收回来。

    他双手抱着头,微微弓着脊背,踉跄后退。

    戚弈心一边施展神通,一边连珠炮:“江航,你捅了你妈妈和爸爸十三刀,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真是为了报仇吗?可你的仇人是个不会老,也不会死的人形兵器,你根本杀不死他!那你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你看,快看啊,看到你妈妈了吗?她就站在你前方,你瞧她的腹部,全都是被你一刀、一刀、一刀捅出来的血窟窿!可她还在对你笑,多可悲啊!”

    “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啊,来,我教你一个办法,拿起你手中的短箭,刺向你自己的心脏,这样你就解脱了,你就不再痛苦了!”

    “对,拿起来,刺,快刺!”

    “……”

    “老板!江航潜意识里有我的心钟,似乎还加强过,种过两次!”

    这个发现令戚弈心脊背发凉,也令她精神大振。

    ……

    裂谷深坑里。

    那支沾了血的箭尖距离沈维序的咽喉,仅剩下寸长的距离。

    单纯后撤根本来不及,沈维序不得不使用太极云手格挡了下,手背被箭尖划出一道血口,才得空从徐绯身边撤出去。

    而夏松萝的左手背,同样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

    沈维序的右手腕被洞穿,左手背皮开肉绽,他又快要压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暴戾:“你是不是疯了?我杀他们和你究竟有多大关系,值得你和我拼命?”

    夏松萝不想理会他,攥着短箭打算继续追杀过去。

    徐绯却忽然开口:“先断开!”

    一开口,血顺着唇角流出来。

    沈锈刺在金栈心脏那一刀,虽然被忍者盾挡下了,但不代表不会遭受任何伤害。

    盾已经濒临破碎,碎裂时将会迸发出“后坐力”,如果继续和金栈连接在一起,金栈也会被波及。

    之前在演练时,徐绯就曾私下里告诉过夏松萝,金栈没怎么习过武,他遭受不住这股后坐力。

    现在金栈受了伤,更承受不住。

    夏松萝立刻施展神通,两指并拢,虚空一划,断开他二人的连接:“好了!”

    徐绯不再硬撑,松开结印的双手。

    夏松萝旋即朝徐绯伸手,这次连的是她自己,顺带上沈维序。

    徐绯这个状态,再被盾反噬,会遭重伤。

    然而连接线才刚形成,就瞬间消失。

    被沈维序给斩断了。

    沈维序想断徐绯和金栈的连接,需要时间,刚才那点时间根本来不及。

    可他若是想斩断夏松萝和任何人的连接,都是顷刻间的事情。

    夏松萝早知如此,和沈维序铆上了劲儿。

    他斩断,她连接。

    他再斩断,她再次连接。

    他斩斩斩,她连连连。

    忍者盾裂纹蔓延、崩碎,迸发出后坐力的这一流程,仅有短短几秒钟。

    夏松萝和沈维序隔着几米的距离,对拼天赋神通,对拼了好几次。

    最后纯粹看脸。

    或许是拥有谋客的祝福,夏松萝险胜一筹,后坐力反攻徐绯的一瞬间,恰好处于连接状态!

    徐绯首当其冲,胸口如遭重拳,但比起来他的估算,已经算是很轻微了。

    徐绯感觉到不对劲,即刻朝夏松萝望过去,才看到她捂住胸口,向后趔趄了好几步。

    而她紧紧按在胸口上的那只手,手腕处赫然一个血洞。

    这周目的夏松萝,除了在不记事的年纪,被金栈的爸爸扭断关节,还不曾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甚至在大半个月前,她还以为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宅女,只喜欢窝在家里玩游戏。

    她习惯了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对痛疼的耐受能力非常低。

    徐绯看到她在发抖,心头狠狠一揪,顾不住稳控自己翻腾的气血,慌忙去扶住她,同时以脚尖踢了下被他扔掉的武士刀。

    发力于刀镡,刀柄向上弹起,被徐绯反手攥住。

    刀刃向外,横在两人面前。

    而盾破的后坐力,其实大部分都被沈维序承受了。

    当太阴和太阳受伤时,他们虽然伤害共担,却并不是完全均分。

    而是谁的身体素质更强,谁的状态更好,谁承担得更多一些。

    沈维序真被自己的太阴刃给气笑了:“松萝,我怎么不明白呢,你究竟是为了谁在和我拼命?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必须拼命的理由么?”

    夏松萝是真不想和这个冷血怪物多说一句话,但她确实需要缓一缓。

    她知道徐绯更需要缓一缓,挣脱他的搀扶,推开他的刀,朝沈维序迈了一步:“听着,你杀了我妈妈,这辈子,让我无法再见到她,就是我今天和你拼命的重要理由!”

    沈维序无奈:“你能不能讲讲道理,我是想杀莫守安,但还没杀她。你是被夏正晨造出来的,她算是你母亲吗?”

    他眉头紧紧一皱,做出一个更无奈的决定,“好,如果你心里这么在意她,我愿意为了你放过她,这样总可以了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还有什么要求,一次说出来。如果我能满足你,一定会满足你。”

    夏松萝扬着攥紧短箭、不断滴血的手,箭尖朝沈维序的鼻子指过去:“我说的不是莫守安,是叶佩凌!”

    她故意只说名字,然后,她从沈维序脸上看到了深深的迷惑。

    果然啊,夏松萝胸口涌上一阵悲凉,鼻腔和眼眶控制不住的发凉:“你怎么能这样呢,一个死在你刀下的人,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沈维序面无表情:“我从来没有乱杀人,从我被造出来的那天起,所有死在我手里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名字,是留给他们的亲人去祭奠的。我记敌人的名字有什么意义?”

    解释完,他倒是知道了,语气陡然一冷,“你说的是江航的母亲?”

    夏松萝瞪着他,一字一顿:“你记清楚,她的名字叫做叶佩凌!”

    沈维序却只是冷冷质问:“江航的母亲,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母亲?说来说去,你就是为了江航,非要和我作对?非要为了昙花一现的爱情幻觉,放弃和我一起长生的机会,是不是?!”

    他话音刚落下。

    听见后方崖上,戚弈心急促地呼喊:

    “老板!江航潜意识里有我的心钟,似乎还加强过,种过两次!”

    “我暂时控制住他了,但沈锈已经重伤昏迷了,老板,你快来啊!”

    沈维序听到第一句,微微一愣。

    听到第二句,转身就想要翻回崖上去。

    然而夏松萝在他微微发愣那一刻,脚下“弹簧”已在蓄力。

    就在沈维序转身那一刹,她猎豹般朝他冲过去,箭尖瞄准他的后心窝!

    沈维序刚蹬上石壁,面对这又凶又狠的打法,只能借力一个后空翻,落在了夏松萝后方。

    而夏松萝踹了一脚石壁,转身再朝他咽喉刺去!

    徐绯刀尖撑地,勉强站稳,望着他们在坑底快速交手、分开,不断追逃,心中胆颤心惊。

    既怕夏松萝输他太多,被打晕擒住。又怕她真刺中沈维序,两败俱伤。

    但即使再担心,徐绯也不能再多看下去,必须去崖上帮江航。

    可他背后的崖上,“砰砰砰……”,接连传来气钉枪发射的响声。

    从坑底的角度,看不到小丑女和金栈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徐绯骤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一时无措。

    夏松萝替他拿主意:“回去,你们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和金栈,没有余力,就不用管我和江航。”

    ……

    崖上。

    沈锈和人偶交换位置,回到对面以后,被他替换回来的那只人偶,迅速扭曲膨胀,变成他的模样。

    紧接着,环绕在金栈身边的其他六只偶,也逐个变身。

    今夜最令金栈感觉恐怖的场景,就这样出现了。

    依然是七个一模一样的人,看着是沈锈,但他们的脸全都是向内凹陷的、畸形的,人不人鬼不鬼。

    金栈伤痕累累,无力负荷,原本已经快要晕过去了,硬生生被吓得一激灵,从昏厥的边缘清醒过来。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因为这些恐怖的人偶,一边“嘎吱嘎吱”活动着生硬的关节,一边齐刷刷地朝他转向。

    由于面骨凹陷而向外凸出的眼珠,机械、空洞地注视着金栈。

    很明显,等热身完毕以后,就打算过来群殴他。

    这是沈锈离开时下达的指令,要他们继续追杀金栈。

    人偶手中都没有刀,只是复刻了一点沈锈的拳脚功夫,却依然不容小觑。

    十二客里的墨客虽说善于防守,却不代表这一脉不擅长武学。

    善攻和善守,纯属是理念不同。

    真正的弱者站都站不住,连“守”的资格都没有。

    金栈才刚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还没迈开腿,第一个“热身”完毕的人偶发动进攻,准备给他一记垫步侧踹!

    “抱头蹲下!”小丑女的声音传来。

    金栈赶紧又抱头蹲下。

    “砰!”

    受伤倒在碎石子里的小丑女,喘息了片刻,仍然无力起身,就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伸手摸到摔出去的那把气钉枪。

    咬紧牙,忍痛抬枪口,朝人偶射击!

    其实这些人偶们都是青铜身体,钉枪射出的钉子,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但墨客的内核是“守”,法器自然比沈锈更遵守逻辑,感知到危险,优先选择闪避。

    “砰!砰!砰!”

    小丑女趴在地上,双手肘支地,眯着一只眼,借力不断射击。

    而那些人偶就只顾着翻滚、跳跃、闪避。

    沈锈最后下达的指令,是攻击金栈,他们就只攻击金栈。

    没有得到新的指令,人偶不知变通,完全无视背后放冷箭的小丑女。

    眼见一梭子钉子又要打完了,小丑女边射击边爬起来,冲过去,穿梭人偶之间的空隙,来到金栈身边。

    她一把将金栈从地上拉起来,拽着他跑到车门边。

    拉开主驾驶车门,她把金栈推进去,“嘭”一声甩上门:“他们不打我,你快把锁落了!”

    说完,小丑女背靠车门,迅速换弹夹。

    她不能进去,否则七个铜人可能会把车辆掀翻。

    也不敢开车离开,怕又爆胎。

    以她和金栈目前的伤势,很难成功跳车。

    她说落锁,金栈立马落锁,但稍微降下一点车窗,隔着玻璃,紧张看着小丑女不停扣动扳机。

    万幸的是,这些人偶非常机械,不会绕后,只奔着主驾驶。

    金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加油打气:“沈锈应该已经被江航打个半死了,再撑一会儿,这些人偶就会失去动能!”

    小丑女每次扣动扳机,都会牵动内伤,痛得要死,忍不住指责他:“如果你懂点射击,能在我换弹夹的时候帮把手,刚才就不会让人偶爬上来,我们也不会受伤!”

    金栈张了张嘴,其他好说,一般人谁闲着没事去练枪?

    但这时候,怎么可能去反驳她,金栈郑重承诺:“我回去立刻报名射击俱乐部,闲了就去练,下次肯定能帮上你的忙。”

    小丑女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弹夹又快要见底,存货也不多了,她神经紧绷着。

    直到余光瞥见徐绯提着刀,从坑里跃上来,才终于暂时松口气。

    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指责没什么道理,小丑女补一句,“没你逆转时间,我俩早死了。我干爹常说,一头驴一个磨盘,你拉好你的磨就足够了。练枪是我的磨盘,刚才是我换弹夹的速度不够快,还要练的是我。”

    头破血流的金栈,脑袋又开始昏沉沉了,本能接口说:“知道错在哪儿就行,我也帮你报个名,一起练。”

    ……

    对面崖上。

    江航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难以挺直身体,脊背微微弓起,左手掌按住自己的头,右手攥着短箭,箭尖抵在自己的心口。

    他的工装外套口袋很多,心口处刚好就有一个口袋,里面被他塞了一块儿铁片。

    因此被戚弈心操控的情况下,仅凭他自己按压,是刺不透铁片的。

    江航也早猜到了,戚弈心会用什么样的说辞来攻击他。

    可尽管做足了心理建设,当心钟不断敲响,眼前的戚弈心的脸,逐渐变成他妈妈的脸。

    腹部多出一个又一个窟窿,鲜血向外涌,却还在对他微笑时,江航的意志,还是撑不住崩溃掉了。

    “啪!”

    那块儿铁片,被他的内劲冲碎成了两半。

    却也如他的预判,惊醒了心脏里被沈萝种下的“羁绊”。

    刺客的法器和说客的法器,在他体内完成了一次能量对冲,导致他意识深处那个巨大的表盘,剧烈震荡。

    无数杂乱的记忆,开始走马灯般闪现。

    一时之间,江航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了。

    戚弈心看着他时不时甩头,双眼爬满了红血丝,手上的血液抿了一脸,只觉得恐惧。

    迟迟等不到沈维序前来支援,而她对江航的精神打击,也快要趋近自己精神力的极限。

    再这样僵持下去,戚弈心估算,自己会先崩溃。

    催动璇玑晷,消耗的全都是她的精神力。

    戚弈心目光下垂,瞥见了沈锈手里的匕首。

    她弯下腰,去捡那柄匕首。

    一不小心又瞥见沈锈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心脏再是一阵狂跳。

    戚弈心慌忙站起身,双手握着匕首的柄部,尖端指着江航,却迟迟不敢刺过去。

    她向来只动口,从没有使用过兵刃武器。第一次知道,原来拿刀杀人,并不是手起刀落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时候,她听见江航痛苦地呢喃:“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戚弈心刚才已经听过好几遍,应该是他对家人说的。

    但这次江航加上了一个名字:“戚弈心,对不起。”

    戚弈心愣了愣,据她所知,江航不是个会用这种方式耍诈的人。

    江航扔掉短箭,双手抱着头,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却是很标准的国语:“你虽然是被徐绯抓来的,但最终答应使用心钟催眠我,是因为我们答应了你……当这封信寄回十八年前,我会让我叔叔按照你给的地址去寻找你,提前告诉你,千万不要使用璇玑晷去干涉你妹妹的婚姻,你要制止她,纠正她……”

    戚弈心听到这句话,自己脑袋里也是“嗡”的一声响!

    她会加入沈维序的阵营,是因为她经常和夏家对着干,遭到夏家的“通缉”,不敢露面。正经工作做不了,为了生存,不得已。

    戚弈心有个亲妹妹,没有说客的天赋,却有一颗恋爱脑。

    从她开始谈恋爱,戚弈心就被央求着使用过很多次璇玑晷。

    洗脑那个花心的男人,劝退一茬又一茬的第三者,缝补她那千疮百孔的婚姻。

    可到了最后,她妹妹还是由于不断积累的抑郁,在生下一个女儿后,自杀了。

    戚弈心大彻大悟,她最该洗脑的根本不是别人,而是妹妹。

    她陷入了癫狂中,总是忍不住假设,如果自己不是一个说客,不认为自己可以凭借天赋掌控局面,那么从一开始,她就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妹妹和那个男人结婚,扳正妹妹那不正确的情感价值观。

    戚弈心痛恨自己的失误,但膝下还有妹妹留下的孩子要养活。

    她必须撑下去,就只能将这股恨意,转移到制造出十二客的夏家头上去。

    一有机会,就和夏家对着干。

    她知道自己钻牛角尖,偏执狂,但她没办法,身为说客一旦精神崩溃,她会被璇玑晷反噬死。

    “可惜……”

    江航原本抱着头的双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站直了,声线变得极为冷硬,国语没那么标准,但也不差:“时光倒流了十八年,来到第二周目,那封信一个字都没显示。我家的灭门提前了十五年,你家的悲剧也没有改变……答应你的事情没能办到,无论如何,该说声对不起。”

    “但你早就已经和我们一起努力过了,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我脑海里的心钟就是证据。”

    “第二周目,我们还能轻易找到你,是因为第一封信显现后,暴露了你的地址。我们抓到你,你肯再次帮忙,足够说明,你在得知自己努力过以后,已经想通了,不再钻牛角尖。那种释然的感觉,你仔细回想,是不是很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戚弈心被他搅合的心神大乱,想要再次催动璇玑晷,撞击心钟,“怎么释然,全都来不及了,我死了的妹妹不会活过来,就像你的家人,能活过来吗?”

    江航置若罔闻,声线没有刚才那么冷硬了:“时光再次倒流一年多,来到第三周目。夏正晨说,念在你这周目除了对付夏家,还没来得及做其他错事,并且两次协助我们的份上。他愿意既往不咎,夏家也不再针对你,他让你去找个正经工作,照顾好你妹妹的小孩。”

    话音落下,江航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她的精神禁锢,疾步上前,朝她颈部劈了一手刀。

    匕首“哐当”落地,戚弈心也缓缓倒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