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苏曼卿将清辉轻轻放在小床上。
霍远铮也把明月放下。
两个小家伙并排着躺在床上。
小明月很快就翻了个身,咧着嘴啊啊地叫着,像是在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抱她了一般。
小清辉则抓起了一旁的小拨浪鼓,小手甩啊甩的,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苏曼卿她直起身,没看霍远铮,走到桌边,想要给自己倒杯水,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我来。”
霍远铮接过水壶,给她倒了杯水。
避开她要接过杯子的手,他直接喂到了她的唇边。
苏曼卿还有点生气,不想让他喂。
可男人却很坚持,一双深邃的眼眸一错也不错地看着她。
像是她要是不喝,他就一直举着一般。
苏曼卿:……
最后没办法,她只能就着水杯喝了几口水。
这才感觉干涸了嗓子眼好受了不少。
霍远铮看她不喝了,收回杯子,将剩下的水几口喝完。
苏曼卿看他跟没事人一样,喝完水,还把杯子稳稳放回桌上,心里那股刚被温水压下去一点的气,又有点往上冒。
她别开脸,不看他,小脸气鼓鼓的。
霍远铮眸光一软,不顾她的冷脸,凑到她的身旁。
苏曼卿“哼”了一声,又转过身去。
一副自己还很生气,不想理他的表情。
霍远铮见她气鼓鼓地又转过去,只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和微微噘起的侧脸弧线,一颗心就像是被猫抓了一下,又酸又痒的。
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他再次绕到她面前。
哪知道她立刻又把头扭向另一边?
霍远铮:“……”
他顿了顿,伸手,小心翼翼又略显笨拙地,捏住了她工装外套的一小片衣角,轻轻扯了扯。
苏曼卿感觉到衣服上传来的微弱力道,愣了一下,偏头看去。
却见自家那个向来沉稳严肃,在训练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正低着头,大手捏着她一点点衣角。
那模样……竟有几分像做错了事,不知如何是好的大狗。
她心头那点气,被这意想不到的举动戳得晃了晃,差点没绷住。
她努力板着脸,想把衣角抽回来:“干嘛?松手。”
霍远铮没松,反而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语气诚恳得有点傻。
“别气了。”
“哼,你说不气就不气?”苏曼卿白他一眼,想把衣角拽回来,却发现他捏得还挺紧。
“那……要怎么样才能不气?”
霍远铮认真地问,一副虚心求教,愿意接受任何“处罚”的模样。
苏曼卿被他这直球打得有些没辙,心里的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但面子上一时下不来。
她眼珠转了转,故意刁难:“除非……你立正站好,给我背一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声音要洪亮,一个字不许错!”
霍远铮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是这个“惩罚”。
待反应过来后,他也没有犹豫,立马挺直了身姿,“啪”地立正站好。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果然洪亮。
只是属于军人特有的铿锵,却透露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紧张。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他背得一丝不苟,字正腔圆,仿佛在接受最严格的检阅。
苏曼卿看着他这副正经八百认罚的样子,再听着这熟悉的的歌词,刚才那点故意绷着的怒气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还有一丝心软。
“……第七不许调戏妇女们,流氓习气坚决要除掉。”背到这里时,霍远铮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飞快地瞟了她一眼,耳根似乎有点红,但很快又继续下去,“第八不许虐待俘虏兵,不许打骂不许搜腰包……”
等他终于一字不差、声音洪亮地背完最后一句“革命纪律条条要记清,人民战士处处爱人民”,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个孩子咿呀的声音。
霍远铮保持着立正姿势,目光炯炯地看向苏曼卿,似乎在等待“首长”下一步指示。
苏曼卿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捶了他胳膊一下。
“你呀!真是个呆子!谁真要你背这个了!”
见她笑了,霍远铮这才松了口气,身体稍稍放松,但眼神依旧认真:“那你……不气了吧?”
“气!怎么不气?”苏曼卿瞪他,但眼里已没了怒意,只有嗔怪,“下次再敢这样,就罚你……罚你抄一百遍!”
“好。”霍远铮毫不犹豫地点头,伸手轻轻握住她捶过来的手,包裹在掌心,“没有下次。”
苏曼卿抽了抽手,没抽动,也就由他握着,但嘴上还不饶人。
“记住你说的话!以后什么事都得跟我商量,不准自作主张!”
“嗯。”霍远铮应着,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气氛彻底缓和下来,甚至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昵。
苏曼卿这才想起那件要紧事,脸上又开始发热。
她挣开他的手,走到柜子边,背对着他,做贼似的飞快拿出那个小盒子,然后转身,低着头快速塞到他手里。
“这个……以后用这个!听见没有?”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说不出的羞窘,“不许再想那个手术了!”
霍远铮见她神色有异,下意识就将手中的盒子拿了起来。
待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他身体陡然一僵,随即,一股热浪猛地冲上头顶。
捏着那轻飘飘的纸盒,他指尖发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曼卿,眼神灼亮得惊人。
“媳妇,这东西哪来的?”
霍远铮去过卫生所,想领那计生用品,结果被告知没有货。
他这才下定决心要动手术的。
哪想到她竟然有?还拿了一盒出来?
苏曼卿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屋……货架上拿的……”
说完,她像是再也站不住了一般,匆匆扔下一句“我去上班了”,便像只受惊的兔子,头也不回地溜出了房间。
霍远铮独自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盒子,掌心一片滚烫,心跳如擂鼓。
他望了一眼她消失的门口,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胸腔里那股被死死克制的燥热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素来的冷静自持烧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