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石坚声音严厉,带着怒其不争的痛心。
“结扎手术?!你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营长,主动申请做这种手术?你知不知道这对你的身体意味着什么?对你的军旅生涯又意味着什么?!你简直是在自毁前途!”
这年代医疗条件落后,这样的手术的风险不小,就算成功了,也保不齐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霍远铮站得笔直,目光毫不退缩地看着冯石坚。
“团长,我知道后果。我咨询过,也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我看你是脑子发热!”
冯石坚气得在办公室里踱步。
“你还年轻,才两个孩子!政策允许,家里也负担得起,以后完全可以再生!你现在做这个,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影响训练和任务,谁负责?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霍远铮一脸坚定:“我咨询过钟老了,他说只要操作规范,对身体健康和体能的影响微乎其微,更不会影响正常的训练和任务。我有信心。”
“钟老?”冯石坚脚步一顿。
自打钟济民在他们团出诊后,冯石坚也算是见识到了他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如果钟老都这么说……但他还是不能同意。
“就算对身体影响不大,可档案里记上这一笔,对你以后的晋升……”
冯石坚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劝阻。
“团长,”霍远铮打断了他,眼神坦荡,“我是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天职。只要我能继续在部队效力,完成好任务,带好兵,其他都是次要的。而且,我认为一个军人的价值,不应该用能不能生育来衡量。”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抹柔软和和后怕,“我爱人她生双胞胎的时候很不容易,吃了不少苦。我不想她再承受一次那样的风险和痛苦。两个孩子,已经足够了。这是我作为丈夫能做的,对她对我们这个小家的一种保护。”
冯石坚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起来的最出色部下之一,看着他眼底那份执拗,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明白霍远铮的决心,也理解他的选择,但作为领导,他必须为部下的长远考虑。
“远铮,我理解你的想法,也尊重你对家人的感情。但是,这件事风险太大,影响也太深远。我不同意你冒这个险。这份报告,我不会批。你拿回去,再好好想想!”
霍远铮没有去拿那份报告,只是对着团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铿锵。
“团长,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是我的正式申请,请您慎重考虑。如果团里不批,我会按程序向上级反映。”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了团长办公室。
冯石坚看着桌上那份沉甸甸的报告,又看看霍远铮离开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小子,平时看着沉稳,犟起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揉了揉眉心,他只觉得头一抽一抽的疼。
苏曼卿第二天清晨醒来,身侧依旧是空的,枕头冰凉。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件滑腻的睡裙,脸颊一热,随即又被更深的失落淹没。
他昨晚……到底回来过没有?
如果回来了,看到自己这样……他会怎么想?
如果没回来……他又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忙?
一连串的疑问和委屈涌上心头。
她精心准备,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却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个回应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霍远铮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依旧是早出晚归,甚至比之前更甚。
苏曼卿有时半夜惊醒,身侧空空如也。
有时天蒙蒙亮时恍惚感觉有人轻轻触碰她的额头或脸颊,等她彻底清醒,身边依旧只有残留的淡淡气息。
两人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连打个照面都难。
苏曼卿心里的委屈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一开始只是淡淡的失落,渐渐变成了不解和焦虑,再到后来,甚至生出几分怨气。
他到底在忙什么?连句话都不能好好说吗?
还是……他根本就是在刻意躲着自己?
因为那晚她“不知羞耻”的穿着?
这个念头让她又羞又恼,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白天在实验室里,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效率明显不如从前。
晚上回到家,看着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听着周玉兰关切的絮叨,她还要强颜欢笑,心里的苦闷却无处诉说。
这天早上,因着晚上奶娃有点闹腾的原因,苏曼卿比平时稍晚一些才出门。
刚出门没多久,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诸青青。
神情急匆匆的,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青青,你去哪?”
苏曼卿虽然心里乱糟糟的,可关心地问了一句。
却没想到诸青青看到她,眼睛倏地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来。
“曼卿!可算碰到你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一把抓住苏曼卿的胳膊,诸青青语气又急又快。
苏曼卿被她这急切的样子弄得一愣,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反手握住诸青青的手腕,声音都变了调。
“青青,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远铮他……?”
“哎呀,不是不是!霍营长他人没事!”诸青青连忙摇头,但脸上的焦急丝毫未减,“你先跟我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拉着苏曼卿就往军医院的方向走,力气大得惊人。
苏曼卿被她拉着,踉踉跄跄地跟着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什么来不及了?青青你说清楚!”
诸青青顾不上解释,只一个劲地说:“三言两语说不清,你到了就知道了!快走快走!”
两人一路小跑,穿过家属院,又穿过一片营区空地。
苏曼卿看着越来越近的军医院那栋灰白色的二层小楼,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是军医院!
远铮他……难道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