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国府。
这座扼守倭国西海岸的重镇,已在唐军如潮的攻势下摇摇欲坠数日。
尉迟敬德亲率的前锋锐卒,死死抵在残破的城垣之下。
城墙多处被“黑火药”炸开的巨大豁口处,倭人士兵的尸体堆叠在一起。
城内守军在倭国朝廷的严令下,爆发出了最后的疯狂,用血肉之躯一次次堵塞缺口。
“给老子顶住!再冲一次!破城就在今日!!”
尉迟敬德须发戟张,浑身浴血,挥舞着沉重的马槊在阵前督战。
他冷冷的看着城头的倭人旗帜在弩箭和抛石机的打击下不断倒下。
摇摇欲坠的城墙,即将被冲垮,胜利唾手可得!
忽然,一点点冰冷的触感落在脸上。
尉迟敬德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去。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阴沉起来。
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倭国海的方向滚滚压来。
“怎么回事?!”尉迟敬德愕然抬头,一股刺骨的寒意穿透甲胄,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大帅!天象有异!恐有大风雪!”旁边亲卫脸色骤变。
尉迟敬德一愣,旋即便感觉脸上开始有冰冰凉凉的点落下。
他看了一眼天色,抹了一把脸上的冰晶。
刺骨的寒意非但没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悍。
他环顾四周。
“哼!些许风雪,焉能阻我大唐虎贲?!”
“倭奴气数已尽,这点子风雪,又能如何?”
“都给老子听好了!破城就在此刻!后退半步者,军法从事!冲上去!踏平此城!”
他怒吼一声。
众将士轰然应诺。
“杀!!!”
“破城!破城!”
唐军士气再次高涨,顶着越来越密集的雪片,冒着城头倭寇绝望投下的滚木礌石和稀疏箭矢,凶猛地冲杀过去。
尉迟敬德一马当先,他手中马槊舞动,将那些倭兵如同稻草般扫开。
而此时......
原本细密的雪粒,在短短十几个呼吸间,竟化作了鹅毛大雪。
狂风变得异常猛烈,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裹挟着大片的雪花,鞭笞着大地。
片刻后。
天地间顷刻变得白茫茫一片,能见度骤降。
“大帅!风雪太大了!地面打滑,云梯不稳!兄弟们冲不上去啊!”一个校尉抹去糊住眼睛的冰雪,嘶声喊道。
尉迟敬德刚将一个倭将挑飞,环顾四周。
方才还气势如虹的攻势,此刻在狂暴风雪的影响下,变得举步维艰。
“混账!”尉迟敬德心中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倭国的风雪竟能如此暴烈迅猛。
他亲眼看到几个最勇猛的锐卒,眼看就要攀上缺口,却被狂风吹落,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将士们手中的黑火药罐子,倒是点了引信扔了出去,但在狂风中轨迹飘忽,准头大失,更有甚者,引信直接被雪水浇灭。
远处倭国城上,一众倭人将领欢呼起来。
“天照大神显灵了!降下了风雪!”
“唐寇遭天谴了!”
“我们守住了!”
“......”
倭军虽然也无法出击,但是至少可以据城而守。
倒是唐军将士们,在风雪中,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伤亡不会小。
尉迟敬德几乎咬碎自己的牙。
他征战半生,从未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打仗。
他心里清楚,将士们的体力在风雪中必然消耗巨大。
强行让将士们进攻只会徒增伤亡。
个人的勇武,在这等自然的伟力面前,还是差太远了。
尉迟敬德满脸不甘。
“将军,暂退吧!等风雪稍歇,再行攻城。”
“硬冲伤亡太大了!”旁边的亲卫统领有些焦急地劝道。
看着身边将士们冻得发青的脸庞和艰难的步伐。
尉迟敬德满腔的不甘几乎要破胸而出。
破城就在眼前!
仅仅一步之遥!
却被这该死的风雪硬生生阻住!
他咬牙道。
“鸣金收兵!”
他手中的马槊狠狠杵在覆盖了一层雪花的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铛!铛!铛!”
刺耳的金钲声穿透风雪,在战场上空响起。
正奋力鏖战的唐军将士闻令,如蒙大赦,立刻交替掩护着退去。
“倭奴……休要得意!待风雪一停,老子定要将尔等……碎尸万段!”尉迟敬德冷哼一声。
.....................
这场大风雪,整整持续了半个月。
对于深入倭国腹地作战的大唐远征军而言,这半个月无异于一场持续不断的噩梦。
大雪深达数尺,甚至齐腰深。
原本的山路、小径、乃至稍平坦些的野地,尽数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抹平,难辨方向。
冰冷的雪粉被狂风卷起,形成遮天蔽日的“白毛风”,能见度常常不足十步。
唐军将士虽多为北地精锐,但倭国的湿冷与暴风雪强度远超预期。
许多士兵手指、脚趾乃至脸颊被严重冻伤。
由于道路完全阻绝,从海岸线登陆点向深入内陆的前线运送粮草、箭矢、药品、取暖物资的补给线彻底中断。
携带的军粮迅速消耗殆尽。
强弓劲弩的弓弦在低温湿气下变得松弛无力,射程和威力大幅下降。
连唐军最大的依仗,“黑火药”,在这极端天气下几乎完全失效。
引线极易被雪水浸湿或寒风吹熄。
即使勉强点燃,威力也大打折扣。
更重要的是,火药本身和引线在如此潮湿寒冷的环境中极易受潮结块,性能变得极不稳定,容易哑火。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
炭盆里的火苗冉冉,勉强驱散一丝寒意。
李靖端坐主位,程咬金、尉迟敬德及几位主要将领分坐两旁,众人脸色颇为阴沉。
尉迟敬德一拳砸在简易的木案上。
“他奶奶的!就差一步!就差一步老子就把那破城拿下了!这贼老天,偏偏这时候……”
程咬金也闷声道:“卫国公,真就……撤了?”
李靖神色沉静。
他抬手示意两人稍安。
“知节,敬德,非是某畏战,更不是某惧倭奴。”
“实乃是天时不在我。”
他环视众将。
“如今,粮草将磬,半月风雪,山路尽封,沿海转运之船亦难靠岸。军中存粮,不足十日之用。将士空腹,焉能持戈?”
“天寒地坼,士卒冻馁。冻伤者日增,无药可医,长此以往,非战之损,将十去二三。战马倒毙,铁骑难行。”
“火药失灵,弓弩难张。若是强攻坚城,徒增伤亡。”
“而且倭奴虽弱,但是懂得据险困守,又有风雪袭扰,我军困守此地,进不能克坚城,退则恐为所乘,实乃兵家大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尉迟敬德。
“敬德当日鸣金,乃明智之举。”
“若强攻,纵能破城,我军精锐必伤亡惨重,恐无力再图倭京。如今之势,继续滞留,无异坐以待毙。”
李靖站起身,眼神坚定。
“陛下托我等以重任,非为逞一时之快。”
“而是为了平定倭人,夺下银矿,开拓疆土,扬我国威!”
“若大军折损于此,纵得出云城,于国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