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章节不好分章断节奏,就二合一两天啦)
与黄金行省的浮空车完全不同的是,
天都的浮空车,居然在其中镌刻了空间道纹。
正常的、不过七八米长,三四米宽,可入内其中,居然比一座足球场都更为宽阔!
内里竟也都坐满了人——全是从四十九行省中赶来的世家豪族。
细细看去,恐怕能有上万之数。
“这么多人??”崔问道惊声,一旁的族老微微颔首,低沉开口解释道:
“这还不是全部,约莫一半的模样,四十九座行省,稍微有些野望的家族都派了人来。”
缓了缓,族老继续道:
“有些来参加角逐的家族,很可能都已衰微了,甚至来天都的路费,都要耗尽最后积蓄,甚至负债累累。”
“那你知道,他们就算如此,为何还要强行来参加角逐?”
崔问道茫然的摇了摇头,一旁的崔六朵和崔问鼎也都陷入沉思。
族老自问自答道:
“原因很简单,否极泰来之下,这些衰微小族都会出现了不得的天才,他们也就都将希望寄托在天才们的身上。”
“换句话说.这里的上万人,除了陪同来角逐的一小撮人外,几乎都是当代天骄。”
全是天骄?
崔问道色变,张福生则静静的环顾了一圈,眼眸中悄然闪烁而过细密的因果丝线,
因果映照之下,浮空车内上万人的底细,都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果然不俗啊”
张福生啧啧称奇,此地九成以上的人,居然都有特殊的体质或命格存在,
譬如天生剑骨、先天无垢之身,又或者生来便是的王宰命格、七杀命格等,只能说不愧于大争之世。
他心头感慨,这些人,若是放在其他衰微的时代,此地绝大部分人都是可以作为话本故事主角的,
但如今,却都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毫不起眼。
“总算是等到今日最后一行人了.这十望究竟如何做想的,清晨赶来的,非要等至临近零点,人齐了,才安排入住?”
坐了上万人的浮空车中,喧闹非凡,此刻便有人在抱怨。
族老一边带着几人落座,一边小声道:
“这一次角逐,便是由上一次的十望来安排.听闻,主要是端居浮空岛上的孔、孟两大家来主持”
孔孟两家?
张福生挑了挑眉头,孔家以孔神通为主,是前任的调查司司长,更是古圣派之主。
至于那孟家?
没记错的话,孟家之主便是孟青天,勘天司的现任司主,暗地里,便也为天理派的教宗。
古圣、天理二派,明面上水火不容,可各家教宗却是至友。
张福生无声的笑了笑,老孔啊.
这老小子,心思不纯,胆大包天,算计自己,算计彼岸世界,也算计高天之上,
正好,借这一次榨干掉剩余价值。
思绪辗转间,浮空车已缓缓发车,此刻正朝着两千丈区域疾驰,
车内则人声鼎沸,许多相识相知的世家子都在高谈阔论,也有很多人注意到了最后登车的崔氏众人。
“那就是清河崔氏?”
“是了,就是他们,我认得那女子,叫做崔六朵,崔氏第一天骄,二十来岁,传闻已是顶尖的先天大境!”
“我听说清河崔氏执掌一本神书,可改易生灵余寿?”
“确有此事,清河崔氏虽然是千余年前才兴起的大族,但这一次十望角逐,他们的机会却最大.”
类似的议论声遍布四面八方,很多天骄的目光都眺望了过来,但大都带着毫不遮掩的敌意。
篡写寿数,换句话说,神灵之下者碰到了崔氏一族,怕是见面就得死!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崔氏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袭杀之!
便此刻。
至少上千道杀机锁定而来,
崔问鼎如坐针毡,看了眼巍然不动的朵儿姐,又看了看同样神色不变的崔问道,
他忍不住传音问道:
“族弟似乎一点也不慌?”
崔问道传音答道:
“这杀机锁定而来,是因为惧和怕,我执生死簿,便该他们惧怕我,我何故要慌张?”
崔问鼎失声,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下意识的,他又看了一眼疑似家族底牌的麻衣青年,
对方垂着眼睑,似闭目养神。
同样不曾因这刺骨的、重重迭迭的杀机而动容。
旁个儿的谪仙少女同样如此。
“倒是我落了下乘。”崔问鼎苦笑。
时间流逝,
不过片刻功夫,
浮空车便已抵至了目的地。
“还是很难想象,世上竟有这样的城市啊”有世家子在轻声感慨,
张福生睁开眼,顺着车窗望出去,浮空车正悬停在一座巨大酒店之侧,
此地位于两千丈区的‘平台’上——整座天都,就是由一层层间距百丈、横连建木的环形平台所构成,
平台围绕着建木,延伸出去三百里之宽阔,
八千丈足足八十层,每一层都比曾经的江州市要更大的多!
“到了。”
司机有些木讷邪性的声音在这容纳万人的车舱内回荡:
“这里是孟老爷给来参加角逐的世家子,准备的居所去吧,去吧。”
他在含笑开口,声音透着一股子冷寒意味,许多些个修为相对低微的世家子都打了个寒颤。
车门打开,原本半米见宽的车门同样在空间道纹之下,延展成三十米宽阔,
张福生跟着那崔氏族老,于拥挤人群中下了车,人群又在一个个侍者的引导下分流。
一次性来的人太多了,等到彻底入住,时间已过了零点。
“总算到地儿了。”
族老呼了口气,六人分到的,是一个巨大套房,六室两厅,足有三四百平。
他此刻环顾四周,忽然意有所指的开口:
“正式角逐是在三月一日,还有半月光景,道尊,这半月间你是住在这儿吗?”
一旁的崔问鼎纳闷道:
“族老,道老弟不和我们住一起,那能住哪儿?”
族老没搭理他。
张福生则随口做答:
“看情况吧,大抵是会先呆在这儿。”
他想的很清楚,这与冥土相关的算计,未必是冲着自己来的——大概率是朝崔氏发难。
要入局,便需要和崔氏待在一块儿。
再说了,天都广袤,自己初来乍到,也的确没个去处,至于林东西.
张福生目光幽邃,入了天都,已然可以感知到林东西的所在,就在极上处,八千丈区。
看来,小师姐果然是遇到‘贵人’了。
族老此时走去,拉上了窗帘,这才回头道:
“舟车劳顿,大家便都先休息吧,我却是要出去一趟.你们可要小心,夜时莫随便出门。”
张福生转过头,饶有兴趣开口:
“那你便还偏偏选在夜时出门?”
族老犹豫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坦率道:
“是去黑市,见这天都灰色世界的大名鼎鼎者——唤做太岁老爷。”
缓了缓,他补充道:
“族长提前联络好了,我此去是从太岁老爷那儿取名单的,这次来参加角逐的世家子之名单。”
“毕竟,生死簿要想改写寿数,也得知道名字才是。”
崔问鼎好奇道:
“那怎偏偏要在夜时?”
族老回答:
“夜时,那位太岁老爷才会出面当家,白日里是从不露面的”
张福生挑了挑眉头,太岁老爷?
这名字有些意思,是巧合?
他查看因果,却再次碰壁,追溯不见具体只能说,不愧是联邦首都么?
随意一人,都难以洞悉其因果内里,要么命格或位格奇高,要么就是一位当世的大能。
有意思。
“我去去就回。”族老交代了一声,快步离去,偌大的客厅便就陷入安静。
“要切磋么?”
一直沉默寡言的崔六朵忽然开口,张福生朝她看去,对方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切磋?
张福生失笑,这小家伙,倒是和自己较上劲了。
他摆了摆手,并未搭理,在崔六朵几乎喷火的目光中,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透过薄纱般的窗帘,张福生凝望着外界景色,目光渐幽。
冥土没感觉到,森冷死气却是有所察觉。
这一整层,这一整个第二十层平台,死气流淌,而死气、阴气最为浓郁之所,
便就在这处酒店。
恐怕不是巧合。
朝阮玉兔点头示意后,张福生也不搭理正磨牙的崔六朵,自顾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才一带上门,他便已悄然遁出了这酒店。
“等那算计寻上门,倒不如我自己先去试试,能不能撞上冥土”
张福生换上了一袭玄色黑衣,草鞋变成了金丝皂靴,稻草编成的粗糙斗笠则直接摘了去,
换做的,是一张似鬼似怖的半脸面具。
若仔细看,面具恰呈现的,是为【中极教主】的模样。
“冥土.如何入冥土?”张福生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饶有兴致的低语呢喃。
………………
“阿姐,不是说在这两千丈区,入了夜,最好不要随便出门走动吧?”
“怕什么?”
诸葛余一满不在乎道:
“不过是此地阴气重,容易误入冥土罢了我本就对首都的冥土好奇的紧。”
一旁,诸葛思打了个寒颤,望着空无一人的长街,哭丧着脸:
“但也不能悄悄溜出来啊?好歹也得跟叔父说一声吧?”
诸葛余一鄙夷的看了眼小弟,哼道:
“我们诸葛家,乃十望之一,你便连就这点出息?”
诸葛思神色一苦:
“阿姐,咱们是这十望怎么来的,你还不知道吗?太爷爷当初运气好,捡了个漏,这才让咱们成了上一个千年的十望”
“这一千年,咱们要还能成十望,那才是见鬼!”
诸葛余一瞪了他一眼:
“说什么丧气话?而且,太爷爷说是捡漏,实际上我早就向他老人家问过了——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太爷爷是神机妙算,算来的漏!”
听着阿姐的话,诸葛思翻了个白眼:
“这话儿也就你信了,就咱太爷爷,整天抠着那大脚丫子,神机妙算?”
他抚额道:
“真要神机妙算,我诸葛家怎会被那也是运道好,才登上十望的司马家压制的这般惨烈”
诸葛思话语戛然而止,眯了眯眼睛:
“说什么来什么啊”
迎面走来了个银袍男子,姐弟两人再熟悉不过——正是司马氏年轻一代的魁首。
司马誓。
银袍男子负手走在长街上,淡淡瞥了一眼神色凝重的姐弟两人:
“怎么,也出来寻冥土鬼市的?”
诸葛余一俏脸微寒:
“与你何干?”
司马誓晒笑道:
“怎的火气还是那般大?我为司马氏这一代年轻魁首,你是诸葛氏这一辈的首席。”
“你我应当平和交谈才是——哪怕我们两家有再大的怨仇,但到底是十望,喊打喊杀是小家族才做的事。”
听着这银袍男子戏谑的声音,
诸葛余一将牙齿磨的嘎吱做响,冷冷道:
“等到了角逐之事,我当斩你。”
司马誓哈哈一笑:
“你这名字可取的不好,诸葛余一,按理说该万事留一线,可你却从不给自己留一线。”
他笑容猛的一敛:
“诸葛丫头,有些话,说出口来,可就收不回去了。”
两人隔空对峙,气机交错,尘埃自然而然的荡开,空气剧烈扭曲之下,翻起肉眼可见的褶皱来!
赫然都是两位半只脚踏入天人的存在。
诸葛思呼吸困难,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看见阿姐和那司马誓之间的气机交锋,正愈演愈烈!
虚空中不断碰撞出明光,光现又隐,明灭交错之间,连虚空都几有裂开的趋势!
司马誓低沉开口:
“你寻冥土,怕是奉了你们诸葛家那老鬼的密旨,要找这太岁君的吧?”
诸葛思脸上浮现出迷茫之色,太岁君?
那是什么?
不是说出门来撞撞运气,碰不碰得见冥土的吗?
密旨又是?
他看见阿姐眉眼忽而锋锐:
“怎么,你们司马家的老东西,也是这么吩咐你的?你这嘴,倒是半点也不严。”
司马誓轻笑:
“此地又无外人,祖宗宝贝护持下,也无人可窥视此间,你我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他瞥了眼诸葛思:
“至于那小家伙.我等下帮你宰掉不就行了?自然也就保下了隐秘呢”
“你敢!”
诸葛余一横眉冷对,身后隐有十座洞天轮转,司马誓含笑,分毫不相让,
眼看气机交锋就要演化成真正搏杀之时。
‘笃,笃,笃’
街尾忽有脚步声传来。
诸葛余一、司马誓同时一愣——怎的会有脚步声?
他们彼此在交锋之时,便都已各自动用祖宗宝物,遮了此地,甚至乱了天机,
按理说,绝不该有人靠近才是?
下意识的,两人看向街尾的那处小巷。
‘笃,笃,笃’
平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巷中幽邃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晰,
等到来人走到巷口,入眼的,便是当先踏出巷口,踏在长街明光之地的一只靴子。
靴子呈现皂青色,其上绣有金丝,看上去颇像是古时的官靴,
随后而现的,是一袭玄衣,玄衣上又用纯黑色的线,刺着图案,
玄、黑二色本一体,
那图案也就看不清晰,只是可以隐约辨认一二,像是宫阙,又有府衙、高山、古桥,古怪的紧。
最后入眼的,
则是一张带着半截青铜面具的脸庞。
司马誓、诸葛余一彼此之间交锋的气机,不约而同的转向,朝着那来人镇压了过去!
虚空扭曲,前者气机是要将来人直接卷杀,后者则是要将对方桎梏。
可等气机临近那玄衣人身前方寸,
汹涌的、能绞碎山峦的恐怖气机,却竟如似冰雪般消融了去。
两人同时色变。
张福生掸了掸衣襟,扶了扶脸上凉冰冰的青铜面具,笑道:
“只是过路而已,两位怎的如此凶悍?”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两人,心头啧啧称奇。
一个诸葛氏,一个司马氏,都为上一个千年的十望之一某种意义上,在新的角逐完成前,这两家也都还是十望。
诸葛,司马.就这么巧合?
张福生眼中幽色一闪,当即明悟。
好吧。
还真不是巧合。
因果映照,司马真是晋朝皇脉,诸葛也的确是当年丞相的血脉后人。
“阁下何人?”
两道呵声并起,司马誓手中浮现断戟,诸葛余一也挑眉,手中不知何时捉起明灯。
张福生扫了一眼,微微讶异,
断戟明显有些年份了,其上居然有人皇玺的些许意韵,至于那灯,也很不凡,明显来自旧世。
再察因果,灯是七星灯的主灯,断戟却是当年司马氏刺死魏帝的戟——被炼成了至宝。
啧。
张福生忽觉有些恍惚,上辈子,三国的故事可是耳熟能详,
如今见了司马氏和诸葛丞相的后人,齐现在眼前,如何能不恍惚?
竟叫他觉得,有些许的不真实。
“阁下何人?!”
司马誓和诸葛余一第二次齐声发问。
张福生耸了耸肩膀:
“路过而已,何必.嗯?”
他按下话音,环顾四周,
司马誓和姐弟二人也随之环顾,惊觉生变。
原本空无一人的长街,不知何时已笼罩起一层薄薄的雾,雾中竟人影绰绰,甚至传来古腔古韵的叫卖声。
“卖馄炖了,新鲜的馄炖!”
“炒面!炒面!一口香的炒面!”
“卖花——彼岸花!上年份的老彼岸花,来一来,看一看!”
吆喝声回环不绝,诸葛余一和诸葛思对视一眼——冥土!
旋而,诸葛余一看见那个玄衣铜面的神秘人,蹲下了身,捻起一撮泥来。
张福生捻着泥,凑到眼前,轻轻闻了闻。
死气和阴气充溢,且透着极其沧桑的岁月气息.这冥土,竟是真真正正的【冥土】。
或者说九幽。
但并非是弥勒腹中的未来九幽。
“九幽的碎片?”
张福生目光晶亮,借【中极教主】之位格,立刻知觉,这是真正九幽的一部分碎片。
“所以,九幽在被放置入未来之前,遭打碎过一片或多片?”
他站起身,拍掉手上阴泥,四周的雾渐浓又渐淡,诸遭景象,映入眼帘。
远处是雄关巨城,头顶是漆黑圆日,
至于近处,则为古时候的互市,但互市里的摊贩和客人,却并非是人——
或者说,大都不是人。
都是游魂厉鬼恶祟。
于此雾散时分,
叫卖、吆喝的厉鬼邪祟们,齐齐转过身来,盯向四人。
而后又齐齐收回了目光。
“惹不起惹不起。”卖馄炖的大邪祟嘀咕道:“三个先天呢打不过!”
“还有个穿黑衣服戴面具的!”一旁卖彼岸花的幽魂接声开口:
“看上去就不好惹不过奴家觉着,这玄衣铜面人,看着有些亲切哩,也不知他愿不愿意和我亲热亲热”
叨咕间,挽着花篮的女鬼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盯着张福生,惨白的脸颊居然有些发红。
不只是她。
互市中的女鬼女邪祟,都齐齐的盯着张福生,每一只居然都在呢喃着类似的话,
大抵便是想要和这玄衣铜面的活人,亲热亲热。
是真正意义上的亲热。
司马誓和诸葛姐弟齐刷刷的看向那神秘人,
诸葛思缩了缩脖子,嘀咕道:
“这算什么?真正的桃花劫??”
诸葛余一没好气的给了他一巴掌,看向那玄衣铜面的目光更加凝重了些许。
张福生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这些个女鬼.怎么都一副发春的模样?
不可能是自己中极教主的位格——他遮掩的很好,也绝非这些小鬼能看出来的。
那是什么?
彼岸骨?
阴世身?
张福生摩挲着下巴,有些好奇,心生疑惑,天地却并未解答,追寻因果,也看不出个究竟。
他也懒得多想,笑眯眯的走上前,走近司马誓和诸葛姐弟,乐呵呵道:
“我初来冥土,三位想来比我熟悉一些,不如为我引路一二?”
一袭银袍的司马誓目光一冷:
“你”
话未脱出口,他心头忽然一寒,灵觉在悄无声息的预警——不可骂出口。
司马誓心头生出强烈预感,自己若胆敢呵骂这玄衣铜面之人,或许,会遭天谴。
对。
天谴!
他悚然一惊。
诸葛余一则将阿弟护在身后,眯起眼睛:
“我们姐弟二人也是第一次到这冥土,便不与阁下同行了!”
张福生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话是如此,不过你们两家人,不是要找什么太岁君么?我好奇,这太岁君是那什么太岁老爷么?”
“嗯,不论是不是,我倒也想要见一见两位口中的这太岁君。”
司马誓呼吸一滞,
诸葛余一心头微微发寒,此人果然什么都听到了!
明知自己和那姓司马的混账,都为十望,此人还如此肆无忌惮.是有何依仗?
这是一位天人么?
又或者,尊者?
心思百转千回间,诸葛余一冷淡的斜了一眼司马誓,淡淡道:
“嘴巴不把门的家伙。”
司马誓默然,没有回声,只是凝重的盯着这玄衣铜面。
“好了。”张福生轻飘飘开口:“所以,两位口中的太岁君,又何在呢?”
司马誓沉默依旧,
一旁的诸葛余一呼出口气来:
“我和这家伙,自有办法去寻太岁君——至于阁下,既然要相随,我们怕也没能力拒绝,但阁下是否该给个名号呢?”
话落,
她看见这玄衣铜面含笑开口:
“我么?名姓可就多了去,不过在这儿嘛”
张福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黑色大日,极目远眺,可窥见大日非日,而是一只巨大的竖瞳!
烛龙的眼睛?
他想到了弥勒腹中,未来九幽之内的烛龙尸骸。
此时回忆,那尸骸的确是缺了一只眼眸的。
思绪辗转间,张福生继续道:
“在这儿,大家可以称我一声罗酆便是。”
罗酆?
诸葛余一下意识的和司马誓对视了一眼——两姓大仇,此刻竟也暂时缓解。
毕竟,有‘外敌’当前。
两人都咀嚼着罗酆之名,似从未听闻过啊
诸葛余一忽然挑眉,敏锐注意到,
互市里,一些岁月气息很厚重的鬼物,在听见‘罗酆’二字时,似都微微一愣。
但也只是愣了愣。
她收敛思绪,手持明灯,低沉道:
“罗酆道友既要相随,那便跟着就是——但话说在前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怪不得我。”
张福生惊奇道:
“怎么,见那太岁君,还有意外不成?”
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鬼物们也就将‘太岁君’三字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次,无论是岁月气息厚重的‘老鬼’,还是明显才死不久的新鬼,
脸上都齐齐浮现出惊恐之色。
诸葛余一别过头,避开张福生好奇的目光,也并未回答,只是默默执着明灯前行。
烛火摇曳,似在引路。
张福生耸肩,不以为意,信步便跟了上去。
四人便穿行过了这处互市,朝着远处更广阔的一座‘小镇’行去。
除了远处的雄关巨城之外,
那小镇,已是目所能及之处,唯一的‘聚居地’了。
不过,住着的都是鬼物,倒也有活人,但显然都是外来者,且个个气息不俗,
张福生扫了一眼,仅当下所见,最弱竟都是先天之境
他摩挲下巴,若有所思,认为也有可能是先天之下的生灵,都被邪祟、厉鬼撕碎了。
靠近小镇,
诸葛余一手中的明灯更亮,司马誓抓着的断戟也开始微微震颤,
张福生看向镇门口的阴石碑,其上唯有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孟婆镇’。
张福生挑了挑眉头,再度看向那座连自己都无法清晰凝见的雄关巨城,
靠近这镇子后,那雄关巨城反而可以看的清晰些了,
雄关之上,唯九幽二字,巨城之处,则是【中极】这两个字。
九幽关,中极城。
“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诸葛余一听见玄衣铜面的神秘人如是感慨。
她也没理会,保持着警惕,持着明灯,率先步入阴森幽寂的镇子,
张福生灼灼的目光从那座中极城上收了回来,快步跟上,思绪在转动。
中极城,中极
他不觉得是巧合。
但此中极,是否是自己那中极?
竟也还真不好说。
毕竟,自己当初凭一气化三清之法,塑造中极教主之天位后,
那天位是直接贯穿历史前后的,就连明月姑娘的记忆中,都竟真有那么一位中极教主!
而九幽的主人,从自古以来的后土皇地祇,
也随之变化成了‘自古以来即为后土中极’。
“那该不会.是我的城吧?”
张福生心头颤动,越想,越觉得有这么个可能!
他按捺住前去中极城的冲动——九幽关很危险,凝视之时,灵觉在预警。
不可大意!
思绪收敛,张福生环顾这孟婆镇,镇上游走的活人比互市中稀少的多,
也没了寻常的游魂小鬼,出现在这镇中的,尽都是一些媲美先天、天人的大邪祟!
张福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跟着诸葛余一和司马誓,直直走至了镇子中心,走至了一处小屋楼前。
楼上有匾,匾上有字,字为太岁。
“呼”
诸葛余一轻吐了口气,一手执灯,一手轻叩楼门。
‘吱呀~’
楼门自开,尘埃荡落,灰气流转,其中有声传荡而出。
却竟是一声惊堂木,而后是娓娓道来的说书声!
“且说那年,盖世妖猴手持一根定海神针铁,从人间打到天上,从天上打到了地下。”
“那妖猴就这么闯了进来,呵一声看棒,打的冥土七零八落,硬是从大冥土上,打碎出咱们这么一块小冥土!”
声落,又是一声惊堂木。
有大邪祟发问:
“那妖猴是何许人也?”
说书的小老头一捻胡须,摆手摇头:
“说不得,也记不清.且看咱们这儿,从旧世苟活至今的鬼鬼怪怪半点不少,又有谁还记得住旧时事儿?”
又有大邪祟问:
“太岁老爷,您又怎记的有这么一个妖猴打碎冥土之事?”
说书人摇头晃脑:
“就记得这么一丁点。”
有活人问:
“当真就这么丁点?”
说书人不满,一拍惊堂木,脚踩着来拜见的崔氏族老,看向发声质问的来人——一个玄衣铜面,看不清脸孔的年轻人。
他呵道:
“爷爷说话,哪里有半点做假?你这小娃娃,姓甚名谁?怎的半点规矩都不懂.至于你们。”
太岁老爷看向诸葛姐弟和司马誓,当即了然道:
“诸葛家和司马家的人?来寻上君的吧?却要等等了.话说回来。”
他再一拍惊堂木,脚尖在崔氏族老的背上轻点,挑着眉头,捻着胡须,第二次问:
“说来,姓甚名谁,不懂规矩!”
张福生微笑,拱了拱手,平静道:
“在此间,你便先叫我一声罗酆就是。”
说书人一个激灵,站起身来,踩在崔氏族老的身上,踩的对方龇牙又咧嘴,而后怒声:
“犯了忌讳,犯了忌讳!”
“快快改名,快快改名!”
张福生看着这说书人,好笑道:
“改名嘛?”
他笑容忽然收敛:
“那你称我一声中极教主便是。”
轻飘飘的声音回荡在屋楼中,说书的太岁老爷手一抖,丢下了那紧攥着的惊堂木。